夏妩知道她有压力，没为难她，由着她跟着。
这几天暖和了些，冬天的夜空没有星辰，却宁静苍幽，花园里，夏妩散了会儿步，想坐会儿，又说有点冷，保姆马上就进屋给她拿衣服了。
她趁机给霍经年打起了电话，可和之前一样，手机还是关机中。
她心情失落，正这时，电话突然响起来。
心脏顿时一个激灵，喜悦复卷，看到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霍经年打过来了，接起来便道：“二爷……”
那边响起的声音不是霍经年，却并不陌生：“小妩。”
寂静的冬夜，平地一响，让夏妩心一沉：“……胤少？”
霍胤回答：“打扰你了吗？”
“没有。……你有什么事吗。”
“二叔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我担心你，早就想打电话问问你了。但怕你生气。……你会怪我吗？”
夏妩沉默。
是霍胤揭发了霍经年，造成目前这样的状况。
可她知道，自己没法生霍胤的气。
毕竟，霍胤也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理之中。
她调节了一下心情，只问：“二爷不是霍家的儿子，这件事是真的吗？”
“亲子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我还能怎么冤枉二叔？而且，二叔自己也没有解释，默认了。”
她喉咙里仿若卡了什么，说不出话。
“对不起，小妩，我也不想弄成这样，更不想你为难，但，在我发现他不是真正的霍家儿子，是冒充的，我身为霍家子孙，也不能坐视不理，任他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任他窃夺霍家的产业。”霍胤暗了声音。
道理夏妩都懂，可‘窃夺’两个字，还是刺了她的心一下：“二爷不是那种人。”
霍胤讽刺：“不是为了钱，他为什么冒名顶替了我真正的二叔，为什么冒充霍家儿子？图什么?”
夏妩回答不了，半晌，才试探：“那你查到他……真实的身份了吗？”
问完这个问题，又提起一颗心，有点后悔，生怕霍胤和爷爷一样，查出了霍经年真的是那个什么犯罪集团的头目。
幸好，霍胤回答：“没有。我只大概查到，他应该是在暹罗玉檀寺那会儿，顶替了我二叔的身份，然后被我爷爷接回国，他和我亲二叔长相年龄都相似，加上从小就被送去那儿，所以混了过去，我爷爷并无半点怀疑。呵……真是居心不良。”
夏妩沉默，又问：“那，你真正的二叔，找到了吗？人在哪里？”
“没有。”霍胤语气有些失落，黯然：“说实话，他既然都能冒名顶替了一个大活人，我已经不抱希望我亲二叔还活着了。”
夏妩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说，真正的霍家儿子，说不定已经被霍经年……害死了。
想要彻底代替一个人，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这个人彻底死去，抹去他在世界上的痕迹。
可她还是不相信自己身边的男人，会是这种人。
他是冷漠孤高，是不苟言笑，做事也不近人情了些，但，她真的不愿相信他是个不择手段的坏人。
霍胤见她不说话，语气柔和绵长：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受，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你心情不好，影响了胎儿。你还怀着孕，别想太多，无论怎么样，你要记住，我会永远陪着你。”
夏妩没多说什么：“你早点休息吧。”
霍胤见她要挂电话，陡然开声：“我知道，你对他还有留恋，可你确定他真的还有留恋的价值吗？他跟你结婚的目的，也可能只是看在你是秦家孙女吧？”
夏妩不意外霍胤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现在的霍胤，连二叔的身世秘密都能处心积虑查出来，拉二叔下马，查到她这段日子的动向，又有什么奇怪。
霍胤继续说：“二叔之前从没有跟你结婚的意思，偏偏是你认祖归宗后，才跟你求婚，小妩，你不会觉得他是真的爱你吧？他既然能谋夺霍家的财产，自然也不会放过你这个秦家孙女！他喜欢的是你身后的背景，不是你，醒醒吧。”
夏妩喉头一滞，半会儿，直接挂了电话。
她独自坐在长椅上，抱住双臂。
没有星子的夜不冷不热，刚刚好，可她心情却低落谷底，从未有过的荒凉。
这种无依无靠的感觉，好像很久没有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夏母确定了癌症，家里没存款，她安慰了妈妈后，偷偷跑出家，一个人偷偷大哭了一场。
不过，自从和霍经年在一起，住进了恬园，似乎就再没有这种漂泊无依的寂寞了。
他说喜欢她是因为她给了他家的感觉，可他又何尝不是给了她厚重的安全感？
纵然一开始，这份安全感是用金钱搭建的，但对她来说，也太难得了。
原来到头来，他与她不过是互相救赎和取暖。
可，此刻，这份不安感，再次席卷而来。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样想与霍经年见一面。
一肚子的疑问想找他问个明白。
他真的不是霍家的儿子吗？
那他是什么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他到底是不是那个犯罪集团的幕后人……
爷爷说的线索，全都指向他，其实，她也明白，可能性极大，但，真的又不信。
若他真的是那个头目，那算什么？他岂不是成了秦家的仇人？
爸爸与亲生父母的分离，就是拜那个犯罪集团所赐，那她岂不是和他不共戴天？
那她现在是在为一个仇人怀孩子吗？
更重要的是，岂不是还要看着爷爷找出他的罪证，送他进监狱？
他的罪行 ……会是死刑么？
想到这些，她就忍不住颤抖。
她又想起那个怀表里，少年霍经年和韩吟玥的合影。
现在想来，那张照片上的霍经年，或许才是真正的霍经年吧？
难怪现在的霍经年对韩吟玥似乎并无什么感情。这么些年，也都是韩吟玥一厢情愿。
这样说起来，韩吟玥虽然可恨，但，也挺可怜的。
又突然想起，那天她和他去房间看望韩吟玥，临走前韩吟玥哭着质问他为什么对自己一点留恋都没有，他的回答是：就当你喜欢错了人。
喜欢错了人。
她苦笑。
他的意思，是暗示他根本不是真正的霍经年，当年在玉檀寺，与韩吟玥有过美好初恋时光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其实，那时，他就给了答案。
她叹了口气，正这时，前面的墙壁传来一阵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