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苏羽说的极为小声。
但左卿还是清楚的听到了。
他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
他眼中的情绪逐渐褪去，面无表情地盯着苏羽。
苏羽意识到自己把心中的想法说出了口，霎时间变得十分无措。
他这句话简直就像在责备左卿强迫他杀人一样。
左卿才刚刚夸过他，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一时之间，苏羽居然认为自己是个不懂感恩的白眼狼。
带着这样的想法，苏羽急急开口，想要解释自己的话语。
“我不是……”
可惜，他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说不出口了。
左卿并没有剥夺他身体上的任何功能，只是单纯的给了他一脚。
苏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狠狠踢中膝盖，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他脚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苏羽并没有任何对左卿行为的不满，他只怪是自己说错了话。
他慢慢将另一条腿也跪了下来，低头跪在左卿面前。
虽然被踹到的那条腿正散发着剧烈的疼痛，但苏羽还是尽可能地稳稳跪着。
从膝盖上传来的痛感让苏羽忍不住猜测，他的膝盖会不会被左卿踢碎了？
左卿蹲下身来，掐着苏羽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这是苏羽第一次在左卿面前暴露出自己深深埋于心底的声音。
左卿捏着苏羽的脸，左右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也许是在找那个说出那句话的，真正的苏羽。
但现在的苏羽脸上除了顺从以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情绪了。
左卿在苏羽哀求的眼神中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左卿将手放在桌上，手指尖一点一点地敲着桌面。
整个房间，只有这一个声音。
或许还有苏羽时不时传来痛苦的吸气声。
苏羽还跪在原地没动。
没有左卿的命令，他不敢起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左卿眼神平静地看着苏羽，终于说了句话。
“你会怪我吗？”
苏羽一愣，下意识的想摇头，但身体却阻止了自己的行动。
于是他只能以一个摇头摇到一半的怪异姿势保持在原地。
直到他的思维重新掌控身体，苏羽才异常坚定地用力摇了摇头。
“我不会怪您的。”
左卿的眼神在苏羽第一次摇头停住时就不再放在苏羽身上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像是在对自己说，也像是在对苏羽说。
“你会的。”
苏羽很着急，他不知道左卿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不会的！”
他的语气像是在急于否定什么，又像是在给自己洗脑。
左卿控制着苏羽的身体，让他站起了身。
苏羽面带希冀地看向左卿。
左卿却并没有看他，他只是控制着苏羽走出了房间。
他的声音自苏羽背后传来。
“你累了，好好休息，明天任务继续。”
说完，左卿就关上了房门，将一切隔绝于门内。
但他并没有松开对苏羽的控制。
苏羽也发现了这一点，在他站在了客厅的一角后，他的身体就不再继续动了。
累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心灵。
苏羽一动也动不了，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等着时间慢慢流逝。
这次只是身体动不了，他还可以看见，还可以听见，较之以前，现在的情况已经很好了。
但苏羽还是很不安。
他怕左卿对他失望。
左卿这次的惩罚也完完全全是因为他本人不听话。
为什么他不能再听话一点呢？
为什么他的身体总是和他对着干呢？
苏羽内心的痛苦逐渐盖过了膝盖上传来的痛感。
他就这么折磨着自己，在心中一遍遍地为自己洗脑。
如果连自己的身体都驯服不了，那还算什么最完美的傀儡。
苏羽发了狠，他恶狠狠地咒骂着以前的自己。
都是因为他之前对左卿的反抗情绪太过于强烈，所以他的身体才会变成这副不受控制的模样，真是废物，废物！
苏羽洗刷着自己的内心，一整个晚上，他审视了自己一整晚。
这段时间内，他居然完全没有产生任何左卿有错的念头。
或许有过，但很快，所有罪名就都被他自己抢了过去。
直到一缕晨光在客厅内亮起。
天亮的一瞬间，左卿就放开了对苏羽的控制。
苏羽一时不察，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但他很快就稳住了身体。
站稳后，他刚想去找左卿，就被身体内传来的异样感阻止了。
“呕……”
苏羽不受控制地开始干呕，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他的喉咙大开，感到无比的恶心。
呕吐感一层盖过一层，越来越剧烈。
“咳咳，唔……呕……”
他想强行压抑住反胃感，却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傀儡的体内没有任何消化物，所以他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的身体感到非常恶心。
但自己在恶心些什么呢？
苏羽想不通。
如果傀儡有泪水，现在的他一定被干呕折磨的满脸都是眼泪了吧。
但若只是干呕，真的会流这么多眼泪吗？
苏羽想着想着，又是一阵恶心感袭来。
左卿对此并不知情，他还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躺着。
自昨晚把苏羽放在客厅后没多久，他就回了房休息。
当时的他也没什么心情继续制作傀儡。
盯着自己的天花板发呆的左卿自然无从得知客厅内发生的一切。
左卿的心里也有一丝异样的情绪。
他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但左卿自己并不清楚是什么，就像他不清楚自己的身世一样。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算不算人类。
应该是不算的。
普通人类的体内怎么会有像他这么庞大到几乎无穷无尽的能源呢。
左卿也在自我审视。
如果他不是人类，那他到底是什么？
心中苏醒的是什么？
萦绕在心头的异样感，又是什么？
他苏醒前的记忆是完全的一片空白，所以他也无法从自己的记忆里寻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既然想不通，左卿索性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古井无波，泛着一丝丝冷意。
他从床上坐起身，从衣帽间里挑了件衣服换上。
此时的苏羽已经慢慢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的恶心感不再那么剧烈了。
抹了把嘴角溢出的人造唾液，苏羽深呼吸了几次，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左卿这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了一眼还站在客厅角落的苏羽。
“想好任务该怎么进行了吗？”
左卿问道。
苏羽立刻点头，向左卿诉说着自己今天的打算。
两人之间平静的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苏羽说是说计划好了，但实际上也只是打算在下班后跟踪周旭，找到他家的位置罢了。
白天一整天的时间他都是自由的。
“今天想吃什么？”
“你打算怎么做？”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苏羽一愣，主动接上了左卿的话。
他知道左卿在问什么，毕竟自己刚刚才向左卿说过自己的计划。
苏羽没有丝毫犹豫，用冷淡到散发寒意的声音说道。
“伪装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