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清发现他们是在一棵大树上，树的枝叶繁盛，不似这个季节该有的繁盛。又观察了周围，便认出了这是离梨花村最近的山中。
上次罗宵与珠珠带走小薄荷，他俩追到此处时，紫洛神君便是将她带到这棵树上，给她讲梨花村的故事，一直到天黑才回的梨花村。
紫洛神君怎么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苏冷清慢慢想起了昏睡前的事情。她记得，当时她啃了好大一根嫩笋，笋的滋味可好了，鲜嫩多汁，极其美味。可她明明已经失去味觉了，怎么可能尝得出笋的味道来。
除非她喝下的是鲜血。
那些腥味极重，让人害怕的东西，是她如今唯一想喝的东西。
紫洛神君既然找到了她，应该就不会再让她饮凡人的血，那她喝下的是谁的血？
苏冷清心下一惊，猛然坐起身，往紫洛神君身上打量。
还好，还好，衣服外面的肌肤并不见异常，可她清楚记得确实喝下了很多美味的东西，莫不是在被衣服挡住的地方？
不会吧，哪怕当时神智不清，应当也不至于如此流氓吧。
她慌慌张张，左瞄右瞟，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紫洛神君见苏冷清偷偷的往他衣领下偷看，哪里猜不出她的心思，他素来冷静自持，言行从不越矩，此时难得见到苏冷清这般羞涩之态，也不免弯了弯唇角，温声道。
“要不，我脱下给你看。”他的手伸向衣领处，竟然真的作势宽衣解带。
“什么？”苏冷清连忙阻止他：“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我刚才有没有伤害你？我是说有没有打伤你，或者喝什么不能喝的东西……”
她连喝血这样的词都不敢说出口。
紫洛神医眸光黯淡几分，却没有选择欺骗苏冷清。她体内的魔晶一日强过一日，嗜血的事情是瞒不了的，与其哄骗她，不如与她一起坦然面对。
“有。你被魔晶控制，在集市中险些失控。我带你离开后，你恍惚间还是让魔晶得逞，你咬了我的手臂，喝光了我这一只手的血。不过，我已经疗伤过了，算不上什么伤害。”
苏冷清大为惊骇。原来她啃的那条嫩笋竟然是紫洛神君的手臂。她当时喝到汁水时，魔晶兴奋异常，她啃得相当用力，紫洛神君肯定很痛吧。
她忍得那么辛苦，与魔晶对抗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败了下风，成了饮血的魔头。此事一旦开了头，只会越来越严重，最终彻底被魔晶侵占心智。
“为何会这样？当初裂蝙在断魂崖经常多日见不到旁人，他都可以不饮人血，为何我不行？”苏冷清喃喃问道。
“裂蝙刚刚入魔之时，每日都要杀人饮血，只要他到的地方，皆是血流成河。直至他的魔体吸食了足够的血时，魔晶方才停止嗜血，现在魔晶初入你体内，自然会再次苏醒，除非他再饮够了血，才有停下来的可能。”
紫洛神君下凡之时，特意去查了古籍，详细查了魔的资料。
“等到魔晶饮够了血？那要多久？”
苏冷清听完后，心灰意冷。
听闻裂蝙初入魔时，在凡间杀害了数万人，她若与裂蝙一般如此凶残毒辣，哪对得起她曾经的仙位，哪对得起她的良知？
紫洛神君重新将苏冷清拉入怀中：“凡人之血，魔晶定然是极难满足的。不过若是上神，一天一条手臂的血便也足够了，你看刚才你吸食了我一条手臂的血后，便平静了。纵是不够也无防，我全身的血都可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尽管饮用我的鲜血，反正过后我便能自行治愈。有我这么一个大号的血库在身边，你不用杀人，不用负罪，也不会万劫不复。”
苏冷清看向天上的明月：“可我会愧疚，会难过，会伤心。我并不知道魔晶最后会把我变成什么样子，我被它控制之时完全没有分寸，若有天我苏醒，发现后果超出了我俩的预料，我会多绝望，多痛苦。”
他们之间隔着一颗魔晶，便远过千山万水。
无论她怎么选择，都是凶险。
紫洛神君道：“你被魔晶控制之时，因你的神智一直与其抗争，所以魔力相对较弱，这时候的你无法重伤我。你若担心伤害我，就容我留在你身边吧。不管是在仙界还是凡间，我漫长的岁月中，只爱你一个。这时候你将我抛下，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能留在你身边照顾你，陪伴你，被你需要，便是最美好的事了。”
我漫长的岁月中，只爱你一个。
苏冷清心中的纠结，迷茫，犹豫，因为这句话而有了清晰的方向。
是啊，前路未知，既然无论如何选择，都是凶险，为何不选择一条她与紫洛神君都满意的路？
他们已经分别了两千余年，在凡间时，她也是那么想与紫洛神君在一起，如今他们终于没有间隙，为何要因为区区魔晶，再次分离？
她的生命里，何尝不是只爱过紫洛神君一个。
她是花神时，关心天下苍生付出生命。她是妖时，为了让战争停止不惜与魔相斗，最终被魔晶入体。如今她已成魔，心里早做下了决定，一旦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便自我了结，在最后的日子里她为何不为自己活一次。
她认为此时远离紫洛神君便是为他好，可现在紫洛神君并不是这么想的。紫洛神君说如今抛下他，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他们明明是世间最相爱的人，她怎么舍得伤害他呢。
她又怎么能伤害他呢？
紫洛神君接着道：“上次，我在这里和你说过，我会慢慢让你想起来你的身份。不论十年，百年，千年，我都等你。如今你这么快便都想起来了。现在你是魔又如何，我不会让你走向杀人饮血之路，魔晶控制你时，你要伤人便伤我好了，要饮血便饮我的便是。我不会让你伤害别人，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