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顾妍齐远又去了避难所，悄悄观察那个老婆在楼里死去的男人。
他叫邹远程，今年41岁。确实如他老婆李霞所说，暴雨之前是一个贸易公司的高管，很有能力和头脑。
来到避难所后通过自己的管理能力，成熟稳重的性格，以及他的远见卓识，受到了郑团长的重用。
避难所里现在还有很多政府工作人员，从前因为各种原因被李万里打压赶走，现在被郑团长招揽回来。
他们和邹远程一起组成了北市管理小队，很多事情都由他们想出对策，交给郑团长审核实施。
邹远程在一众官方人员中不卑不亢，还成功的把大家凝聚在一起，不贪功，不冒进，成功在队伍里成为了重要的一份子。
顾妍齐远观察许久，发现邹远程确实和他老婆不是一类人，他每天在避难所从早忙到晚，兢兢业业，精益求精。
按理来讲，他是普通百姓的身份被团长重用。要么会摇身一变高高在上，要么会被其他人打压排挤。
但邹远程没有，他不论走到哪层楼，都会和民众们有说有笑，看起来人缘不错，很有亲和力的样子。
他的女儿叫邹思思。今年14岁，性格有点闷，但心地很好。顾妍齐远不止一次看到她在悄悄的，帮助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别人感谢她给她食物，她也不要。
“爸爸会拿食物给我的，你们自己吃。”
避难所里的老人喜欢抓着小孩子唠叨，她也不烦，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嘴边带笑听老人讲古。
晚上关灯后，邹远程还会用食物换来的书籍，给女儿灌输知识。有种植类的，有机械类的，还有医学类的。
邹思思也认真的学习，摸着黑和父亲讨论各种知识。
二人不论在深夜还是无人处，都没有提起过李霞……
看起来这对父女真的和李霞不一样，顾妍齐远放下心来。他们直接找到了邹远程。
“你好，邹先生，我们打过交道你还记得吗？”
邹远程眼露茫然却面色不变：“你们好，不好意思，恕我不太记得，请问二位怎么称呼？”
齐远微微一笑：“我们有过住在同一栋楼的缘分。后来邹先生带着孩子离开了，没想到我们在这里还能相遇。”
邹远程深吸一口气，带着孩子离开……那就是和李霞分开的那栋楼。他那时候虽然早出晚归，可是李霞总会和他念叨楼里的住户。没听说里面有一对相貌如此出众的男女啊！
齐远再次开口：“我们住在十九楼。”
邹远程明白了，他们就是打破玻璃的那伙人。但这二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是李霞又闯祸了吗？
他紧闭双眼深深吐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已经充满坚定：“我爱人又算计你们了吗？虽然我和女儿已经和她划清界限了，但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给你们给予补偿。”
真是个磊落的人，勇于承担不属于自己责任，但还不忘强调“在能力范围内”，以免顾妍二人狮子大开口。
齐远摇摇头：“你爱人在你离开后，又被那些被她诱导的人再次殴打，在屋子里躺了三天后重伤身亡了。”
邹远程突闻噩耗，眼里流下泪水。他蹲在地上，用颤抖的手捂住自己的脸，痛苦的呜咽。
半晌后他抬起脸再次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那你们这次来，是有什么诉求？”
“如果觉得不解恨，你们可以用你们的拳头，或者武器冲我泄愤。但是……请留下我的一条命，我还有女儿，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自己活不下去的。”
齐远再次摇头：“我们没有伤害你们的意图，只是你现在在避难所里如鱼得水，我们还要和军方合作，来确认一下你是不是隐患而已。”
顾妍在齐远身后咧嘴，就这么直接了当吗？不需要迂回一下吗？
邹远程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他愣了半晌轻笑一声：“我只是用自己的头脑和精力换取生存物资，你凭什么认为我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影响你们和军方的合作呢？”
齐远却说：“你有没有这个能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失去爱人，肯定不会像你现在这么云淡风轻。”
邹远程看了一眼齐远和顾妍紧握的手，苦笑一声说道：“不是所有的夫妻，都甜蜜恩爱的。”
在他的讲述中，顾妍二人得知了他们夫妻的过往。
两个人是父母之命，一开始李霞把家里操持的很好，即便没有像世俗眼中的美貌，邹远程也觉得她是最好的。两个人有过一段幸福的生活。
后来她却慢慢卸去伪装，露出了本性中的自私、市侩、嫉妒、贪婪……
这些邹远程都无所谓，凭他的能力可以赚钱给她想要的生活，但她生下女儿后，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狠毒，总对女儿非打即骂。
邹远程不能忍受孩子被她折磨，也不想孩子长大变得像她一样，所以只好自己教育。”
为了这事还经历了很多次的争吵和谩骂，但邹远程也从没想过离婚。只觉得自己可以教她改变。
可是天灾后，李霞竟然还不知收敛。不仅在避难所偷盗，还在楼里搅得大家不得安生。
“我实在不想女儿被她连累，我也想过她会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但我不怨你们！就算没有你们，她也迟早被自己害死。”
“我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仅不能约束教导自己的爱人，甚至……听到她的死讯，我还松了一口气。我是不是也是个自私的人？”
顾妍齐远不予置评，如果自私可以活下去，那他们宁可成为最自私的人。和邹远程相比，二人的道德底线……明显更低一些。
没有人的谎言可以逃过齐远的眼睛，既然齐远没有说别的，那就证明邹远程说的都是心里话。
既然他没有报复大家的想法，那二人也就不再担心了。
顾妍拿出身后的背包，里面装的是她在商场图书馆找到的，关于野外生存和求生的书。
“你把思思教的很好，但我觉得现在她更需要这些。”
邹远程看着书眼睛一亮：“我想教她这些，可是……我本身就一知半解，别人有这类书也不会和我换。谢谢你。”
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那晚的药……是你给我的。”
他说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显然是确定了这个事实。
顾妍没有承认，她是看孩子可怜，也不想拿这件事邀功。
邹远程却不管她承不承认：“那晚的药和其他东西，不仅救了我女儿，还让我们成功的进入了避难所。否则我们父女二人早就死在暴雨里了。我要谢谢你。”
说罢他面向顾妍深深鞠了一躬，还想要去取自己的物资来感谢二人。顾妍齐远哪里会要？有感激之情，总比仇恨要好吧。
邹远程抱着包裹跑出来后，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两个挺拔的身影。他明白了二人的想法，只好烊烊的又抱回去。
只是他的背影却佝偻了下去，嘴里还在自言自语。
“小霞，你看看你做的什么孽！你在弥留的时候有没有后悔？还是恨死我这个不称职的丈夫了？”
“下辈子如果再做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我们下辈子再做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