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是计划中的重要一环。为了显得更自然些，我们耐着性子等，等到了一个雷暴的天气，风雨交加，电闪不止。”
“那只能算是导火索吧，昭王才是关键，选定他之后，你提前进入昭王府扮演起了书童的角色，待等延华宫主殿坍塌，昭王便被推到台前，而你，就有了露脸的机会。”
“是的，你说的很对，即便不是昭王，我们也会想尽办法让昭王中选。”
宋念卿闻言冷冷一笑，其实心里已然明了。
若是别人被举荐，委任，他们都会制造一系列麻烦阻止这个人上位，目的只有一个，把昭王架上去。
\"你们这般处心积虑的想要接近太子，就是要他死是么？”
皎月点头，“是。”继而苦笑了一下，“难不成要跟他交朋友？”
说到这里，心思涌动，想到过去种种，忽然一阵发酸。
先太子元瑛还真的把他当作了朋友，照顾他，体恤他，大德大量，君子之风。
“那么，元无疾也是你利用的棋子么？”
“他……”皎月仰头望着屋顶，眼中流露出丝丝无奈，随即眸光一敛，看向他道，“本是逢场作戏，奈何君子有意。”
这话说的十分露骨，一旁的君梨即便不谙此道也听的明明白白。以往她是不懂这些的，奈何宋念卿“教导有方”，将京城这些年的风气说了个事无巨细，有些是案情使然，不得不说，有些则是夫妻间的调笑与玩闹。
宋念卿道：“元无疾是昭王的爱子，耳濡目染，对修筑工事有着极高的天赋和浓烈的兴趣，所以他跟着昭王进入延华宫是顺理成章的事，一是学习观摩，二则帮着昭王监察督管，对吗？”
“是，确实如此。”皎月再次给他竖起了大拇指，“他的身份比之旁人更便宜跟在昭王身边出入太子居所。”
还真是谋划的仔细。宋念卿轻叹口气，又道：“你不过是一介书童，身份低微，就算可露脸于太子，如何能引起他的注意？”
“很简单，投其所好。”
“哦？”
“我说过，在这之前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调查太子，知道他喜好什么，关注什么。其中有一样是他的挚爱，我便努力研习。”
“什么？”
“琵琶。”
听到这两个字，宋念卿倏然皱眉。
“宋将军应该很熟悉吧？”哪壶不开提哪壶，皎月突然笑起来，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瞟向君梨。
琵琶是大禹朝热衷的乐器，长盛不衰。当初他的母亲闵氏便以一曲琵琶惊艳了黎州，而君梨的母亲袁氏曾流落于烟花之地，她的拿手绝技同样是琵琶。
宋念卿知他意有所指，回道：“是的，家母确实擅弹琵琶。”
皎月果然回道：“令堂反弹琵琶，飞天之艺真真令人叫绝，巧的很，宋夫人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岳母好像也是个行家。”
什么好像，能说出这话不明显调查的一清二楚了吗？
宋念卿的眼中掠过一丝冷寒之色。
对方与他约谈必然做足了准备，但是一下子被人掀了老底还是本能不悦。
母亲是他的底线，亦是一种伤痛。她的出身是他绕不过去的坎，虽然他不甚在意，但是他心疼她，尤其憎恶别人嘴里的不怀好意。
不由哼道：“你才多大年纪，怎知她们究竟如何？”
皎月何等样人，察言观色亦是他们作为谍者十八般武艺中的一种，忙道：“技艺超群之人最是容易让人记住，古往今来，许多名人轶事不就是口口相传，成为美谈吗？”
“尤其是我研习这一乐器后，深知此中的艰难，与令堂相比，我这点功力实在是微末伎俩，不值一提。”
“可是这点功力被你拿来应付太子，应是绰绰有余了吧？”宋念卿话锋一转，果断的将话题拉了回来。
“对，也不对。”皎月再度眯眼，笑容晦暗。
“什么意思？”
“有些人，你必须露真，有些人，你却应该藏拙，然后慢慢释放，不断的给他惊喜。”
“哦？”
“你也说了，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书童，若在太子面前太过招摇，岂不是惹人怀疑？”
“所以你只要寻个机会，在他出现的时候装作无意的弹奏一曲，既不算突兀，又足以引起他的兴趣是么？”
“宋将军真的很适合做谍者，我但凡说一句，你便能举一反三想到了后续。”
这话既是答复也是恭维。
如何说话，如何准确的抓住对方的情绪也是谍者必备的技能之一。
宋念卿虽在朝堂也浸淫江湖，自然知道这些人玩的什么把戏，被他推崇后并未露出一丝喜悦，依旧平静的道：“所以这就是你的投其所好，欲擒故纵？”
皎月点头，“元瑛最喜欢的乐器就是琵琶，但是身为太子，陛下并不喜他沉溺其中，所以他总是在私下里偷偷把玩。”
“然后呢？”
“宋将军这么聪明，应该能想到的。”皎月再次卖起了关子。
这样的进度恐怕聊到天亮都无法把事情说明白吧。
宋念卿眉头一皱，看向窗外。
外面还是黑漆漆的，但是他知道很快就要迎来晨曦，索性揭破，“你这般慢条斯理，所为何事？”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拖延时间。
“你看，宋将军绝对不是一般人。”皎月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黑衣人。
那人忙道：“巡防营和马三的人还在大街上乱窜，这会出去反而不好，莫不如等天亮了，人群熙攘，他们就不好动手了。”
原来如此，他倒是一时疏漏了。
“知道马三为何还要继续搜捕你么？”皎月突然插了一句。
宋念卿未置可否，心里却不甚舒服。
此人年纪不大却心机深沉，若不是有求于他，和盘托出，还不知道明里暗里要给他使多少绊子呢。
想到他中毒一事，宋念卿忽然觉得自己太草率了。什么都由着他说，一张巧嘴都能给你吐出个锦绣山河来，实际真是这样么？
可不要一步错，步步皆错。
一念至此，他跨步上前抓住了对方的腕子。
冰凉凉，黏糊糊的，刚才出汗的缘故。
黑衣人大惊，正要动手，皎月却道：“没事，宋将军想看看我脉象如何，是否中毒。”
一语中的，宋念卿咂了下嘴，缓缓的道：“过慧早夭。”
“不怕，算命先生给我测过字，说我十八岁那年会有个坎，若是得遇贵人便能顺利度过，活到八十八岁。如今我正好一十有八，身中剧毒性命垂危，不想宋将军来了，这个贵人必是宋将军无疑了。”
油嘴滑舌！
宋念卿没有回复，按压着他的脉搏细细分辨，确实虚浮无力，有中毒之像。
“宋将军若不放心，把你那位吕大夫请来，他的话应该最可信了，临了再给我调配几副好药，让我不要这般痛苦的煎熬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