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继续去找他，用你漫长的一生去寻找，去道歉，终有一天，他会见你的。”
希拍着奥斯蒙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时刻惦念旧主的恶犬，如同一枚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炸伤自己。
哪怕武力值再高，也不值得惦记。
奥斯蒙抬起水雾雾的蓝眸，脆弱得就像雪原上的冰花，随时消融在阳光下。
他用一种极其迷茫地语气说道：
“可是，他已经死了啊……”
苦寻旧主的小狗终于得到了主人的信息，然而却是主人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再也无法当面向那个人道歉，再也无法获得那个人的原谅。
奥斯蒙，终其一生都会活在愧疚与痛苦之中。
希心下颤动，一时不知该作何劝慰。
“你怎么知道他已经死了，呃，我是说，你的主人应该是人类吧，他不是早死了吗？”
希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这说的都是些啥啊！
奥斯蒙垂下眼眸，沉默不语。
良久，他哑着嗓，像是刚找回声音般，道：
“是，他早在一千三百二十七年就死了，死在我的背叛下。”
希咽了咽口水，只觉得搭在奥斯蒙肩膀上的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收回安慰，会不会太残酷了些？
可奥斯蒙一副准备倾诉的模样，要是被他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王室秘辛，等奥斯蒙清醒了，要杀他灭口怎么办？
嘿，管他呢。
有八卦不听，是傻蛋！
希坐在奥斯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
奥斯蒙没有辜负希的期待，不用他问，就开始吐露往事。
大概是太久不曾与人说过心事，又喝了点酒，奥斯蒙叭叭叭什么都往外说，甚至连他小时候和王子殿下调皮捣蛋的事都说了出来。
等奥斯蒙回忆完那段热血又澎湃的青春岁月，远方天际早已霞光破晓。
金色的朝霞势如破竹般冲破了黑夜，将整个大地都染上明艳的彩色。
奥斯蒙深深地凝望着天际的白光，突然问道：
“……你知道当年国王陛下为何属意第二王子登上王位，甚至不惜亲手毁了自己的大儿子吗？”
希摸着下颚猜测。
“因为第二王子是他真爱的儿子？大王子只是他不得不娶来应付贵族大臣的贵女的儿子？”
奥斯蒙愕然转头，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希，最后，不忍直视般别过脸。
“……不是。因为第二王子的母族是长寿的精灵一族。”
“人类拥有世间几乎全部的美好品质。聪颖、好学、勇敢、团结、坚韧……可人类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寿命太短了。比起其他物种千年、万年的老怪物，人类强者最多不过百余年寿命。”
“所以，当第二王子的母亲暴露精灵身份时，国王的第一反应是调换继承人的继位顺序！”
“可大王子的母族很强……国王心知说服不了臣民，便想方设法让大王子自愿放弃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身份，但因为大王子的母后，屡屡没有成功。最后，国王趁着王后出宫时……”
说到这里，奥斯蒙情难自控，捂脸哽咽：“是我、是我把大王子骗进王宫的……”
希心道：这么离谱的发展，还不如他猜的呢！
希拍了拍奥斯蒙的后背，安慰道：“都过去了。”
奥斯蒙沉默了好一会，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说来也可笑，第二王子并没有继承精灵族的长寿，他的寿命确实比一般人要长一些，但也只活了一百二十年，甚至不如魔法高深的人类牧师活得久。而大王子却在惨死后成为了不死族……”
奥斯蒙握住了自己胸口的银链，呢喃道：
“我的诅咒是当年所有的人类强者共同研发的。当人类发现无法靠与长寿物种联姻诞生出长寿的子嗣以后，就开始剑走偏锋。”
“我想赎罪，所以自愿成为了试验品。可不知为何，所有的试验品中，只有我获得了永生。当世的大贤者说，因为我有一颗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的心，我有无论怎样都想遇到的人。”
说到这里，奥斯蒙抬眸看了一眼希。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好似有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希只觉得怪异。
奥斯蒙是为了见他的王子殿下吧？
为什么给人一种是为了见到自己的错觉？
希抖了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默默往旁边挪一丢丢。
“啊，那个，嗯，也许，你可以等大王子转世？”希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开始随口胡说。
奥斯蒙笑了笑，“不死族是没有灵魂的，不存在转世。”
希尬住。
“呃、那，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不死族应该不会自然消亡吧，你要不要去帮他报个仇？”
奥斯蒙摇头，神情沮丧，“我做不到，永远也做不到。”
“你怎么会做不到呢？你都能用上千年的时间去寻找他，怎么会无法给他报仇呢，如果是因为你不够强，那你更要努力修炼，争取早日复仇！”希循循善诱道。
总之，给奥斯蒙找点事做做总是没错的。
奥斯蒙望着天苦笑，轻声道：“……如果，杀死他的是‘神’呢？”
希皱眉，只觉得离谱。
先不提‘神’存不存在，‘神’为什么突然杀死一个活了几千年的不死族？
大王子怎么得罪虚无缥缈的‘神’？
太离谱了，还不如说大王子活腻了，自杀了更合理。
希觉得奥斯蒙在编故事逗自己玩，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那么，骑士长大人。您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目的呢？换句话说，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目的吗？”奥斯蒙沉吟，而后，他看着希的双眸，用极其郑重的语气说道：
“我想，请你——赐我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