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抵押钱？”涂念颦眉。
她在这摆摊，一天两成的利抽给对方，那真不算个小数目了，再收她这抵押钱，说实话，有些得寸进尺的嫌疑。
那小厮倒是一早料到她反应的样子，淡定笑道：“这是我们家的规矩，您要真是个有实力的，想也不差这两个不是？”
不愧是做生意的，真精啊。
涂念心中不由生叹。
说实话，这青楼的地界是真的很好。处在四通八达的街口，沃州上下，基本不论去哪都要经过此处。若能在这摆上一天摊，她最担心的该是备下的符箓会不会不够数。这也是她为什么非要在这跟对方费这么久的口舌，而不是退而求其次选择其他地方。
罢了。
“道友说得是。”
掂量过轻重，涂念最终选择从布袋里取了二十上品灵石出来。
“这么大方？”
瞧着她打算就这么把身上所剩无几的灵石送大半出去，伯湫传声提醒她道：“沃州可从来不出什么善类。”
涂念闻声犹豫了片刻，但也只是片刻，她便将剩下的灵石连着布袋一起递给了对方，对方则很快接过，点起了数。
“不至于吧，没仇没怨的，他坑我做什么？”她说。
伯湫失笑，“这种人坑你还要理由吗？”
简单粗暴。
涂念忽然觉着自己好像确实草率了，沉了沉，她说：“如果真被坑了，我就认栽。”
反正她打是打不过的，还是那句话，小命比钱重要。当然，最好的还是这倒霉催的事不要发生在她身上。
好在收钱翻脸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小厮埋头数完灵石，把布袋收紧往身上一扎，轻飘飘对涂念道：“请便。”
“那就烦请你家多关照了。”
松了口气，涂念笑着寒暄，不过对方好像没有搭理她的意思，扭了头便走。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在商言商，她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反正场地已经搞到手，这摊一支，剩下的就是数钱了。
熟练地捏诀摆摊，涂念在那一张张的黄符纸上，仿佛看到了自己远大的前途。
“你运气不错。”看着她忙碌，伯湫诚恳道。
“你说得对。”涂念照单全收。
太阳一挂，青楼开张，街上的行人忽然就多了起来，姑娘的娇声、男人的调笑，涂念和伯湫一人半张躺椅，守在摊上补货收钱。
从最开始的十上品一组，到之后的三十，再到如今的五十，即便涂念已经涨了几次价，这符箓还是比一般摊子那卖得便宜。
实惠的价格，绝佳的地点，再加上这摊子前一天传开的名声，前来买符的路人络绎不绝，涂念也切实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数钱数到手抽筋。
“早知道符修这么吃香，我连宗都不投的，直接改行做商人。”补货的时候，涂念顺道抒发了一下胸臆。
伯湫锐评道：“够没出息的。”
“你有出息，当大爷。”
剜了眼半靠在躺椅上的这位，涂念嘟囔，“活一点没干，话一句不少。”
伯湫懒懒出声，“你看摊子我看你，各司其职，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我不跟长辈顶嘴。”
一句话杀死两人的对白，涂念无视掉某位祖宗幽怨的眼神，数了数木箱里的存货，“这些符，顶多再够卖半天的。”
该补些符了。
“这符还有吗？”
“有的！”
她正盘算着，摊前又来了客人，只好把补符的事暂且放下，热情招呼。
涂念与对方三两句话谈妥，二人才交易完，那客人的身后却忽地出现了一只大手。
“什么人！”
涂念在沃州做这生意，神经时刻都是紧绷的，在那只手出现的一瞬，她已将玄剑从腰间拔出。那客人反应过来惊声尖叫，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往外窜，刚好让开了背后的身位给了她出剑的机会，涂念毫不犹豫，一剑刺上，可迎上她剑锋的却不是想象中的人脸，而是一支闪着寒光的冷箭。
“叮——”
一声脆响，冷箭节节碎裂，剑锋被弹开，涂念先是手上有些酥麻，而后虎口处传来细密的痛感，大抵是被那枚冷箭的力量震裂了。
而在那支冷箭之后，是个皮肤过于白皙，看起来有些肾虚的男人，刚才从人身后伸出的那只手无疑也属于他。
见涂念挡下自己一招，他扯起嘴角，半死不活地说道：“怪不得敢占我的地盘，原来有两下子。”
原本在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涂念，听完这话登时醍醐灌顶。
那小厮果然在坑她！
事实上不仅如此，若涂念此时有功夫回头瞧一眼，便会看到那坑了她的小厮，正一副幸灾乐祸模样靠在青楼大门边，悠哉悠哉地看戏，与他一同的还有馆里跑堂的以及几个姑娘。
一入沃州深似海，做不成上位者的人们，或是沦为苦力，或是做了鸡鸭，总归除了拿钱多些，日子并不比沃州之外好上多少，他们熬在这无边无际的困苦日子里，早已忘了什么是仁义道德。
没有任何理由，坑钱、坑色，甚至把人命坑进去，他们善于此道，而且乐在其中。
“你猜白面几招能把这蠢货拿下？”
“他那破剑挡了一下都快碎了。还几招？下一招！”
众人发笑，像苍蝇一般嗡嗡作响。
能在沃州拥有一方绝佳摊位的人，绝不会是什么水货，白面尤其如此。他的摊上，有整个沃州最上等的迷情药和春药，他的人，则是能与之货物相匹敌的阴狠毒辣。
“这地方是馆子里的人租给我的，我并不知情！”
涂念忙于解释，却也没忘从芥子里翻出金刚符。方才那箭挡下，实有不少运气在里面，再来一次，她没那信心。
预料之内的，白面根本没把她的解释放在心上，袖口一抖，冷箭已然蓄势待发。
“我倒要看看，你能扛几次。”
他说着，正要将冷箭甩出，耳边却骤然掠过一阵风，旋即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话这么多，来混沃州？”
手刀！
伯湫手起又落，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白面，这一刻已瘫软倒地。
收手转眸，对上涂念目瞪口呆的脸，他略一挑眉，“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