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一刻，许多鲜红的鲜血顺着昆仑天柱逐渐逆流而上。
“承道天机，恭请神明显迹。”天机老人说得一字一顿，语气低沉，并不像杨举那般迷恋能扫荡一切的这一刻。
穹顶迸发出耀眼的金光，这代表仪式已成，天机老人顺着天柱滑倒瘫坐在地，看着一直站在旁边却不动手我，有些困惑。
“阁下，神迹将至，你方才不阻止我，现在也不跑，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淡淡一笑，将斩尘反手一握，插在了地上。
“天机老头，请你把这把剑还给我的师父。”
“什么？你是……”天机老人张大了嘴巴，目光震惊，对我刚才说的话明显难以置信。
不过也无所谓了，我抬头看了看穹顶，正无限膨胀的刺目金光已经停止了，一团迸发着更耀眼金气的光球，正从穹顶缓缓降落。
神明的目光已经投向这里，我也不必再隐藏了。
“诸位，很抱歉骗了你们。”我抬起手覆在面具边缘，声音逐渐从伪音变回了自己的声音，看了看倒了一地的众人，与我相识的人尚且没有昏迷的听到我的声音都急切地抬起头来看我，而看一眼被我救下的梦紫蝶，她看向我的表情更是难以言喻。
我不由失笑，心想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应对这种煽情的场面。
但是这一次再不相见，就真的是永远了。
我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心中有股怪异又释然的感觉，这一万多年里，我戴面具过活的时光占了大部分，现在终于要做回真正的自己了，反而还不习惯了，呵……
“诸位！”我对所有人璀然一笑，“好久不见！”
见到面具下的人是我，所有人都惊得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微张开，看起来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我转头看向梦紫蝶，她看着我身体颤抖，嗓子嘟哝着，艰难地吐出几个音节，但因为心太急再加上重伤，什么也没说出来。
其实我也想好好地和她们告个别，毕竟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面了，到时候我的灵魂在神界，如烛龙所说，可能连轮回也不会再有。
迸射金气的光球已经越来越近，每个人的脸上都铺满了神明的光辉，犹如是祂带来的恩赐。
我看着梦紫蝶微微一笑，转过头又忽然大笑了一声，连我自己也没有预料到，或许是终于迎来了这万年多故事的终结，或许是在自豪自己也拯救了这个世界一把，又或许……是在与所有人说再见。
“兴酣落剑摇五岳，功成笑傲凌九洲！哈哈哈！”
我伸手一探，手中凝结出一把由虚无之气构成的无形的长剑，虽然无形，气却逼人！
太玄青莲剑！
本就已经受了重伤的天机老人见到与自己鏖战的面具男竟然是自己曾经最自豪的弟子，面对我的突然袭击，也忘记了自己要守护天柱的职责。
我催动全部修为，几乎是一瞬间，就将昆仑天柱轰成了碎片。
与此同时，因为四道天柱都被毁坏了，整个世界都开始震动起来，与之前尚且还能忍受的微微颤动不同，这一次，就仿佛是一个被压抑了许久的背山巨人终于能挣脱背上的大山的囚禁一般，无尽的欢欣、激动让这个被封印了亿万年的巨人激动得手舞足蹈。
神明的观景台，终于被我彻底掀翻了。
但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方才即将落地的那个神明，因为天柱断裂，被卡在半空下又下不来，上又不肯上去，一时疯狂起来。
巨大的金色光球四处扭动、挣扎，却都无济于事。
最后祂似乎平息了一些，也看到了那个阻碍自己的人类，神视一眼，神指微动，那个少年开始随风而散，祂还不满足，想要将其他人类也一起毁灭，但很可惜，天柱不在，祂被强行拉动了回去。
我在彻底消散前深深地看了所有人最后一眼，我明白，这次再见，便是永远。
我看许多人对我说话，但我的五感已失，不仅听不见，连说话也开不了口了，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
我最后对他们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身体消散在了风中。
最后的这一刻，神明到来时，其实我本可以用逆空诀法逃跑，但我还是坦然地选择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因为我明白一个道理：神明，不可与之为敌。
人活一世，哪怕是生活了数千年的大能，却依旧无法与神明抗衡，哪怕我拥有时间回溯的能力，积累了万年的修为，也还是在神明的一瞥之下不堪一击。
一只蚂蚁，就算你再怎么强壮，也还是蚂蚁，对于人来说还是不值一提。
对于神明来说，我们不过是蝼蚁，这样说或许有些绝望，不过很可惜，事实确实如此。
我不知道神明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又或许……祂们并不能称作是生物，但祂们的实力却是毋庸置疑的，翻手覆手便能毁灭一个世界，这终究是人和神难以逾越的鸿沟。
四天柱虽然被我毁了，但世界玉流出的气线却永远不会消散。
或许我的行为能够让神明的终末晚来个一两百年，但等到了时候，神明依靠世界玉的气线重建天柱，哪怕只有一条，那也预示着这个世界的灭亡。
我只能选择死亡，依靠自己的灵魂，来与神明，赌上一切！
世界玉的气线人类无法看到也无法砍断，但我曾经在烛龙的帮助下尝试过，在灵魂状态下，是可以看到世界线的，哪怕很微弱，但至少能看见。
所以我要赌，赌能看见世界玉气线的灵魂，也能砍断气线！
这是一场豪赌，一场没有任何保障的赌博，我失败了，这个世界会走向毁灭，但若我能成功，便是这个世界的一线生机！
肉体消散后，我依靠在昆仑秘境获得的能力保证自己的灵魂不散。
看着周围许多哭泣的人，也来不及感伤什么了，我抬起头看到了正缓缓上升，准备回归穹顶的祂。
同时也看到了原本连接在天柱位置，正不停飘荡的世界玉的气线。
为了避免神界的入口消失，我连忙攀上世界线追了上去，哪怕被祂察觉也无所谓了，如果在这里掉了链子，那么万年的心血也会功亏一篑。
我走得很决绝，没有再看众人的面孔。
或许是因为灵魂状态会削弱人的情感，又或许是因为我明白，事成务必果决，我要是再回头，恐怕……就别不开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