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既无温情，也无留恋，“我从来没想过一直占着‘楚太太’的身份，没有想过跟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楚寒紧紧盯着她，漆黑的瞳仁上逐渐布满血丝，喉咙里忽然滚过一丝铁锈味。
她说，从来。
简单的两个字，却最具杀伤力。
一如那年他听见，她亲口说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一样。
楚寒在宛如濒死的感觉中找回一丝理智，不死心地问道：“江离，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对我有过一点点的动心，哪怕只是一个瞬间。”
他低磁发哑的声音落入耳中，好似带有回音，震得江离耳廓发麻，连带着目光也颤了下。
很多破碎的画面，在江离眼前一晃而过，他的好，他的嫌弃，他和别人缠绵，更迭交替。
她已经很努力地躲开，可他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招惹她。
先是勾出她潜藏至深的心思，而后又亲手掐灭，反复磋磨，无限循环。
每一次的靠近，无疑都是将快要愈合的伤口再次撕开，留下鲜血淋漓的残局，让她独自舔舔愈合。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以诛心灭人欲。
她累了。
尽管还爱着，却没了飞蛾扑火，义无反顾的勇气。
悬崖上的爱，有几人能承受粉身碎骨的意外。
江离沉默地看了楚寒片刻，目光透着悲凉，为他，为自己，“我告诉过你，我早就没有心了。”
楚寒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没有心，也不存在动心一说。
他捂不热她那颗寒凉如冰的心，就连自己的心都快麻木到感觉不到疼了。
江离看了眼腕表，准备离开包厢，“像今天这类的事情，我不希望再发生。”
楚寒用力握紧江离的胳膊，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一块浮木，沉闷的声线带着颤音，“江离，你忘了，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宠得我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江离回眸直逼他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那你怎么忘了，是你先不要我，嫌我......脏的。”
楚寒耳中滚过一些细碎的声音，双目泛红，因为隐忍手背上青色的脉络贲张。
江离将他的反应纳入眼底，血液变凉，好似又置身那年的冰雪中，冷到没有知觉。
她知道他在介意什么，那晚他在公寓说过的话，还犹言在耳。
在楚寒的认知里，她早跟苏哲关系不清不楚。
也是。
她跟苏哲朝夕相处，将近一千多个日夜，春心萌动的年纪，发生点什么再正常不过。
江离晒然一笑，“很介意，对不对？”
看着她脸上的冷漠和溢于言表的讽刺，楚寒嗓子像是被什么遏制住，发苦，发堵，难受得厉害。
他的爱偏执，疯狂，没有底线，不留余地。
知道她不爱他，亲耳听见......
他还是不顾一切将她留在身边，说服自己接纳她的过去。
为留住她，他用尽了办法，强取豪夺，讨好，放在心尖上宠......
他没想到自己卑微到了这种程度，她依然不屑一顾。
她就像是一股流沙，他握得越紧，她流失得越快，怎么都握不住。
江离强压下心中那股羞辱与涩意，凝视他的脸，平静的道：“楚寒，到此为止吧，以后，别再介入对方的生活，各自安好。”
她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朝门口走。
“江离。”
楚寒冲上前从后抱住她，低哑的嗓音发颤，带着破音，近乎嘶吼，无端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江离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忍着没有回头。
楚寒将她牢牢圈在怀里，额头抵在她肩上，嗓子哑得不像话，“别走，当我求你，别不要我......”
“我知道你不爱我，不爱就不爱，换我来爱你。”
楚寒沉钝的嗓音中透着一丝紧张，还有近乎乞求的无奈，“只求你别离开我，不然，我真的会疯，会死......”
窒闷而又委屈的腔调，听得江离心尖瑟缩，宛如被攥住，疼到说不出话。
他灼热的呼吸掺杂着酒味，喷洒在耳边。
让人分不清他是酒后失言，还是酒后吐真言。
见江离不做声，楚寒往前靠了靠，贴在她纤瘦的背上，“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江离清楚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拍打着她的后背，隐隐有些战栗。
楚寒搂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恨不得嵌入骨子里。
“哄你跟我签假协议，骗你打不开保险柜，都是因为怕你离开我，不要我。”
“当初你怎么都不肯嫁给我，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如果不用假协议将你留住，我就彻底失去你了。”
“同时也是想让你在这段婚姻里更自由一点，想通过努力，让你一点点放下戒备，对我改观。”
“自打领证后，你就躲了起来，我想见你一面都难，我尝试了很多办法，最后试出制造绯闻这个办法，目的是逼你回来。”
“明知后患无穷，我还是做了，谁让我实在是太想见你，想你想得发疯。”
“在意你的过去是因为太爱你，劝自己放下过去，同样是因为太爱你。”
“我只要一想到你跟别人在一起，就心疼得要死。自私地想将你占为己有，只属于我一个人，想你心里眼里只有我。”
楚寒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砸在江离心坎上。
不知是被他勒得太紧，还是其他的原因，江离只觉胸腔发紧，喘不过来气。
有那么一瞬。
江离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前几天还跟人翻.云.覆.雨，接下来跟她说爱？
还是说在他的定义里，情感和欢愉不冲突？
江离低头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她取戒指时留的疤痕。
是那么的清晰。
一如当年。
少女怀春，她将一颗火热赤诚的心捧到他面前，却被无情践踏在冰雪里。
太冷了，太疼了，至今想起来仍觉通体生寒，害怕去触碰。
江离缓缓转身，对上一双湿润的眸子，里面刻画着执着和认真，还有道不尽的伤与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