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想伸手捋平男人眉头上的“川”字时,秦风,忽然醒了。
一双毫无表情的眸子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睁开。
犹如两把利剑,刺破虚空。
利剑在即将刺破刘姐时,戛然而止。
秦风眼中流露出短暂地人性化疑惑:“刘姐?”
但也仅仅只有刹那,说完后那双眸子便再度变得默然。
仿佛刚刚那丝情绪波动,是错觉。
“醒了啊?”
刘姐笑颜如花,比之月前更显得妩媚动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女人的味道。
可惜,秦风却视而不见,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他从来的时候就在避着刘姐,没成想还是会被遇到。
作为他在诡异副本中第一个有过亲密接触的对象,秦风并不想对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
当然,并非男女之情。
“听说你在找什么东西?”刘姐见秦风不说话,主动坐了下来,侧头过来,,“确定不问问姐吗?”
秦风愣了一愣,但也没多想,直接道:“在找一把红色油纸伞。”
“红色油纸伞?”刘姐微微笑着,招手有节奏地拍发在身后的歪脖子树上。
啪。
啪。
啪。
一下接着一下,极富有节奏。
正当秦风纳闷时,他忽然发现,歪脖子树上突然变得奇怪!
三个大洞中间两个小洞。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脸?
一张衰老而又丑陋的脸,勉强看得出五官。
“这是……?”
秦风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此前也多次路过歪脖子树,甚至施过肥。
可却从来都没发现,这货竟然还有智慧。
树洞蠕动着,发出苍老的声音:“小、小……呃刘女士,您这是?”
就像是两根即将腐朽的老木,互相摩擦碰撞着。
刘姐瞥了老树一眼,指着它对秦风说到:“这老货知道的不少,有问题你可以问问它。”
树妖吗?
还是歪脖子树妖。
犹豫着,秦风从怀里拿出那片蛇鳞。
几乎在见到蛇鳞的刹那,歪脖子树上的脸,就变了。
该怎么去形容呢?
就像原本是棕褐色带着黑气的结痂树皮,突地快速抖动起来。
虽然仅仅刹那,但其中透露出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老树果然知道点什么!
秦风心中一震,原本无所谓的态度陡然转变,他紧紧盯着老树问道:“您可知道红纸伞?”
“果然是来寻他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歪脖子树反倒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就像是心中一直悬着的事,终于要落下。
是释然,也是解脱。
可没成想张口就让人意外:“那位不在我们这,他在下面。”
秦风???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仍然静静看着老树,等待下文。
很快,老树就从回忆里醒转,幽幽说道:“想要去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
随后大嘴一张,不由分说地将秦风吞了下去。
“嗝~”
甚至打了个饱嗝。
刘姐……
似乎是察觉到某种阴寒的目光,老树猛地打了个哆嗦,讪笑道:“小姐,您知道的想要去哪里只有这一种途径。”
“哼!”
刘姐心中清楚,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很快,一抹大红色的影子,飘飘而来,
握着手中的红纸伞,刘姐脸上闪过不舍怀念,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秦风,这把伞她怎么都不会交出去的。
随后一甩手,红伞同样被老树,吞了下去。
义庄小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数百米外的一号楼,孟老太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窗口。
好似晒完太阳准备歇息的老者。
楼顶上,白主管端详着面前的相片,一杯接着一杯茶水灌入腹中。
旁边,淹死鬼不知何时矗立在墙边,静静看着秦风消失在歪脖子内。
“他进去了。”
“嗯。”
二者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
不知名的空间里,秦风在短暂地头晕目眩后,很快就清醒过来。
周围到处都弥漫着绯红的气息,脚下仿佛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这里看着像是在诡异副本中,又不像是。
自己这是在诡异副本中下副本?
套娃了属于是。
“屑眼。”
周围能见度不高,他几乎在下意识开启天眼神通。
随着双眼猩红,四周的环境也开始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四周的绯红,那是什么气息!
分明是一丝丝游离在半空中的血液,被空气稀释!
而他脚下松软的“土地”,仔细看时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土地,而是一出出腐烂的躯体,血液都已经干涸。
显然,这些躯体已经死去太久太久,久到躯体上的蛆虫,都变得干瘪。
视线上移,天空同样雾蒙蒙的,看不出任何旁的东西。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红纸伞为什么会在这里?
带着疑惑,秦风边打量边向前走去。
可触目所及,除了腐尸便是残身,要么就是骨头架子,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死亡,似乎才是这里的代名词。
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
侧目望去,一排阴森恐怖的士卒,盔甲摩擦发出的身影。
但!
只见盔甲!
盔甲覆盖下的,只有一团浓郁的黑!
不见五官,不见四肢!
即使是天眼神通也完全看不到黑暗下隐藏着的东西。
所以——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很快,这群所谓的士卒就有了别的动作。
他们扛起地上的尸体,转头向另个方向走去。
对于身后的小尾巴,丝毫不知。
框嚓框嚓。
摩擦声回荡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经久不衰。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清微的水流声,伴随着略带着些腥咸的潮湿泥土气息。
这个发现,让秦风身体一震。
或许,目的地到了?
果不其然,就在这股声音传来没多久,那排诡异的士兵,步伐忽然变得快捷起来。
隐约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在黑雾中。
就像是——兴奋?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秦风很确定那股情绪就是喜悦!
很快,视野中出现一条漆黑如墨的河流,河流上方,是座狭窄的仅容单人通过的石桥。
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石桥正中心,站着个人。
一个,光头和尚。
死亡空间,绯红迷雾,漆黑士卒,黑色长河,古老砖桥。
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与不详。
直到桥上出现一个光头和尚后,氛围瞬间变得异样。
尤其是这个光头还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大红袍袈裟!
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带着疑惑,秦风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了,就连呼吸都控制着不发出声,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红衣和尚显然和那些呆愣的士卒不太一样,一看就是个有脑子的。
【心脏:主人,这和尚是个活的,心跳声很强!】
【大脑:没错。】
【屑眼:保守估计鬼气值在一千五往上。】
兴许是秦风沉默太久,体内的那些器官终于找到机会,自我发言一波。
说完话后又很快陷入安静。
仿佛刚刚真的就只是单纯在提醒秦风一样。
秦风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将目光垂下,防止因为注视,导致自己暴露。
余光中,他发现那些士卒将尸体一具一具地抬到桥的另一头。
那里支着一口巨大的锅,单看直径就是凶悍的大象也能下锅住了!
锅沿沾染着不清不楚的黑色、红色的污秽,凝结在上面,是不是还有鲜血滴落下来。
可还没等到落地,就被锅下灼热的高温,蒸发殆尽。
转而形成一抹绯红色的雾气,飘向天际。
“原来,这些绯红竟然全是气血!”
秦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震撼。
如果说刚进来时遍地腐尸如乱葬岗,那现在再看无处不在的绯红雾气,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这得死了多少人,练了多少血,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秦风不敢想,只是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杀意。
直冲大锅后面添“柴”的人。
也是个和尚。
不同的是这个和尚穿着素衣,拿着把破败的白纸伞。
白纸伞!
秦风愣住,眸底突然涌出激动之情。
红纸伞!
白纸伞!
就差个颜色而已!
是不是吧绯红色的气息抹上去就变成红纸伞了?
心脏、大脑……
“谁!”
几乎在秦风异动的刹那,再次回到石桥上的红衣和尚骤然转身,看向秦风的方向。
随着话音落下,狂暴无比的绯红色雾气快速凝聚在一起,化作拳头般大小的飓风,疾驰而来。
速度之快,就算是各种buff叠满的唐土,都要差上半截!
秦风不得不在瞬间开启呼吸法与请大神,这才在拳头来临前,堪堪避了过去。
“嗯?不错。”红衣和尚眯着丹凤眼,赞赏道,“这里,百年,无生。”
和尚话说得结结巴巴,甚至有些词汇都不太对。
秦风看了眼对方身上铺的厚厚的尘埃,以及石桥上两块深厚干净的脚印,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是站在这太久没说过话,导致语言功能退化了。
见秦风不说话,和尚皱起好看的眉头,又一次问道:“你,是谁?”
说完,双手再次凝聚起浓郁的绯红色气息,随时准备着。
只要秦风所说不合他意,便会一拳打出去。
“我叫秦风,你是谁?”
秦风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站在原地疑惑问道。
他有种预感,这和尚似乎不像是什么坏人,脑子看起来这么不好使,真要是坏人也难为他了。
“秦风?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法……”
红衣和尚眉头皱得更深了,捂着脑袋嘟嘟囔囔的。
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话倒是越说越熟练了。
“法?”
秦风眼睛一跳,白娘子,姓法的和尚!
这二者加在一起,总能让他联想到当初看到过得一本话本小说。
“所以,里面的另一位主人公也在这里吗?”
带着疑惑,他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可惜,只看到源源不断的士卒将腐尸丢进大锅,接着这些士卒就被素衣和尚丢进火堆,当作柴火。
毫无异常。
可在头转过去的刹那,猛然停滞。
秦风又一次将头转了回来,他将目光放在大锅旁熬煮的和尚身上。
眼中带着浓浓的打量之色。
可不知是绯红雾气太浓,还是距离太远,对于素衣和尚的面容,他此时竟有些看不清楚。
只能尝试地向前踏出一步、两步、三步……
不一会,石桥前。
漆黑的鬼物士卒还在前赴后继的踏上着,而他站在原地却有些犹豫。
终于,等到两队士卒中间出现间隔时,秦风猛地一个疾冲,成功插队。
就这么排在两队中间,向河对面而去。
至于黑河……
猩红的眸子缓缓转向黑河,查探着其中的讯息。
但这一看,就愣住了。
【忘川,鬼界护城河,过忘川着皆忘前尘。】
这条河,不能过!
他一个脚步猛地刹在石桥中间,脚下恰好是两块个干净的脚印。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红衣和尚,只记得自己一半的信息。
因为他只走了一半的河!
可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带着疑惑,秦风呆立在石桥中间,身后士卒盔甲的摩擦声越发响亮。
显然对方并没有因为秦风的停滞而停滞,仍然在步步逼近。
可桥面又仅容一人通过,如果不让开,势必会和士卒撞到一起!
如果像红衣和尚那样,士卒可以穿体而过还好,可如果不能,那自己无疑会被这些漆黑的士卒触碰到!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漆黑士卒身上传来的不详,让秦风不愿与之沾染。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事实证明这股悸动,在以往的副本中,不止一次地帮了他。
“框嚓!”
盔甲碰撞的声音更大了,几乎就在身后不足十公分!
摩擦声冲击着耳膜,让秦风心烦意乱的同时,下意识就想转身。
但因为犹豫,他的动作已经来之不及。
身子刚转一半就被身后的士卒,穿体而过。
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
【主人!主人!】
朦胧的空间中,数不清的声音在男子四周响起,叫嚣着试图唤醒他。
可最中间的男子就好像陷入沉睡般,毫无反应。
而这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小。
被外围的黑暗所吞噬。
一点一滴,分毫不剩!
终于,就在黑暗即将将所有朦胧空间全部吞噬时,一点红茫极其突兀地在亮起!
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一刹那。
腰间传来的一丝灼热,迅速袭向秦风脑海,将他的思绪从黑暗中,拖拽出来。
他右手探向腰间,磨出那块灼热。
是那块赤红色的蛇鳞。
“呼……”
他张口吐出胸腔内的浊气,视线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锐利。
身后,漆黑的士卒还在向前走着,并没有因为秦风的停顿而停顿。
接触的刹那,恍惚的意识再度袭来,但仅仅持续不到一秒,就被手中的灼热短暂褪去。
“那是?”石桥前,姓法的红衣和尚迅速抬起头,看向秦风。
在看蛇鳞时,妖异的双眼瞳孔迅速收缩,脱口而出一个字:“白!”
“白……!”
说着,眼中闪现茫然,他竟是想不起丝毫记忆。
究竟是白什么?
他拧着眉毛,愣在原地。
石桥后,大锅庞。
素衣和尚手上添柴的动作顿住,他抬首望了眼石桥上的男人。
准确地说,是看向那枚鳞片。
无数年未曾动容过的表情,在这一刻,决堤。
最终通通化作思念。
“娘子……”
呢喃响起,似乎很小,却传出去很远。
远到方圆数百里的腐尸,都有了动静。
他们就像狗闻到翔般,迅速出动。
大大小小,远近不一,跌跌撞撞地向石桥而去。
鬼界冥地,生人不存,活人难过。
活人若想安然苟活,只能封存记忆成为没有思考的活死人。
可现在,随着尘封记忆的展开,鬼界的原住民,循着气味大肆袭来。
而这一切,秦风还并不知道。
他的脸色正在逐渐变得难看。
手中的炽热蛇鳞,效果在退却!
原本只是一瞬的恍惚,但现在不足半个时辰的接触里,依然增加到三秒!
三秒!
三秒对于很多人来说时间不长,可却能够做很多事情。
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三秒恍惚无异于找死。
心中知晓不能再这么下去,秦风不得不迈步向前走去。
凡人踏过死人桥,最终结果会是什么?
无人知晓。
或许会像对面的素衣和尚那般,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又或许会被当做柴火,丢进火堆里助燃?
带着疑虑,秦风踏出了沉重的第一步,随后第二步、第三步……
一直到过桥,都没什么异样发生,就连刚刚被侵蚀的感觉也完全消失不见。
仿佛这座桥上的不详与诡异,只是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秦风抬眉,看着面前招手的素衣和尚,咧开嘴笑着摇摇头。
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真当他看不出来这是幻觉吗?
“诸神黄昏,开!|”
下一秒,强悍而又弱小,充满对立的气势,悄然出现,并迅速席卷开来。
萦绕在秦风身外十米范围内,改头换面。
随着实力的增加,诸神黄昏的范围,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大了。
很快,绯红雾气开始消散,天际渐渐重归清明。
“这??!!”
待看清之后,秦风神色有些凛然。
他仍然站在石桥上,前方士卒仍然在前赴后继的托着肉身丢向大锅。
所以从刚刚到现在,足足半个时辰的过程中,他什么都没做?
走过石桥是假的!
因为自己迫切地想要踏过石桥,所以才会萌生出这种场景嘛。
秦风心中渐渐有些明白,心态渐渐放平。
刚刚,确实有些着急了。
“该死——”
而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红衣和尚发狂的声音。
只见他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哀吼着,一双丹凤眼早被鲜红充满,额上青筋根根暴露如同冗长的青蛇。
时而清醒时而发癫,时而清明时而混乱。
这就是红衣和尚目前给人的感觉。
看得秦风大脑只冒冷汗。
他大概猜到红衣和尚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脚下的石桥仍然安稳的立在原处,如同最沉稳的将士,托举着他们的国家,让人安宁。
但现在,这些将士的国家不存,山河不在,他们索性化作最疯狂的暴乱,立在这里蛊惑诱导着每一个人。
他连忙向前走了几步,无所谓会不会撞到那些士卒,只为早些离开这石桥。
双脚也首次踏入石桥后的土地上。
坚硬。
这是秦风的第一感觉。
相比较忘川河对面的松软,这里的土地堪称是石头做的,踏下去完全没有塌陷的感觉。
倒是有些凉飕飕的,好像有寒气在不停地朝体内涌入。
但也仅仅只能在外围晃悠,秦风的肉身在经过多次强化后,这种力量依然不足以破防。
很快,他就不在关注脚下的阴凉,目光开始放在对面的素衣和尚身上。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这素衣和尚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浓浓的书生气息。
如果说他不读书,那必然是瞎了眼。
可读了书的,为什么会在这里熬煮腐尸烂肉呢?
秦风又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大锅的另一边。
身边的士卒对他视而不见,只重复地干着自己的工作。
森白的鬼火燃烧着,离得近了才发现,根本没有灼热的感觉。
只有寒冷,刺骨的寒冷。
每投进去一具士卒柴火,都会变得更加阴冷。
即使是秦风此时的肉身,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刚准备颤颤巍巍的离远些时,却突然听到阵低微的呢喃声。
有人?
几乎在第一时间,秦风的目光就转向对面的素衣和尚。
这里唯一有可能发声的存在。
只是现在,面无表情地盯着深浅的火堆,每当火势减小时,他就会快速伸手掏过来个士卒,丢进去。
保持大锅的熬煮,似乎是他最忠诚的指令。
可似乎是因为距离的原因,秦风并不能很好的听清楚对方的话,只能绕过大锅,从右侧靠近素衣和尚。
随着距离的靠近,听得也就越来越清晰:
“地狱……不空,誓不……。”
“法海……你不懂……”
足足听了十多分钟,素衣和尚翻来覆去也就只有这两句话
这都哪跟哪啊!
显然,素衣和尚同样是失了心智。
所以——这也是个疯子。
秦风的目光,放在素衣和尚背后的油纸伞。
小心翼翼地靠近其背后,嘟囔道:“你是红纸伞吗?”
安静……
等待片刻后,秦风换了个方向有一次问道:“红纸伞?”
还是安静。
他蹙起眉:“难道自己猜错了?”
刚准备再问一遍时,手里的蛇鳞再一次变得灼热起来。
咻地化作流光撞击在油纸伞上,发出“嘭”的一声。
声音不大,却让最近距离的两人,都短暂的愣住。
油纸伞在蛇鳞的灼热下,外面那层油纸很快就被燃烧殆尽,仅剩一层骨架散发着些许焦味。
秦风……
他看着茫然转身的素衣和尚,嘴角有些抽搐。
“我说,这不关我的事你信不?”
“该死!”素衣和尚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脸色在这个刹那变得铁青,五官扭曲在一起时分狰狞,“你罪该万死啊!”
这一幕,就连面前一向没有异常的士卒,都愣了一愣。
石桥对面的红衣和尚也暂时停止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哲学问题,妖异的脸色首次露出意外的表情。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见过这小子流露出情绪了。
可在看到对方已经抽出来的、破败油纸伞骨后,他又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会情绪波动这么大了。
冗长的半截记忆中,他清晰记得对面这个和尚,是如何宝贝他身后的油纸伞。
平常别说是碰,就算那个鬼卒多看两眼,都要被他立马的丢进油锅里烹炸。
那物件或许是他唯一能够在这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坚持下去的信仰吧。
那自己呢?
妖异和尚低头看了看自己满身的大红色袈裟,脸上闪过不解之色。
这身衣服怎么看起来这么喜庆,自己这是要当新郎官了吗?
那——新娘子又是谁?
轰!
还没来得及继续思索,河对岸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鸣声。
只见气急败坏的素衣和尚双手合十,捧着伞骨,声嘶力竭的吼叫着,身前的忘川河水,波涛汹涌。
一茬接着一茬地撞击在河两岸,带起阵阵轰鸣。
隐约间,绯红雾气也开始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是油锅烹炸的更快了?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秦风摇摇头否定。
他看的清楚,上方的天,落下来了!
确切的说,是黑压压的乌云,连带着整片天向下压来。
黑色浓郁到极致,与下方的绯红角着力。
秦风心中生出莫名其妙的惶惶之感,好似天真的要塌下来似的。
他摇摇头将这股情绪甩出体外,再一次认真地打量向对面的素衣和尚。
依然是人,并非诡。
所以对方显然也不是这处副本中的诡之意识喽。
秦风侧过身,躲过对方引下的一道黑色雷霆。
脚底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麻痹感,雷霆威力可见一斑!
即使自己已经提前避开!
可仅仅只是雷霆乍泄的余威,便让他肉身有些麻痹。
秦风也顾不得商量解释问询,火力全开。
当下而言,先打一架才有可能继续下去。
虽然,自己很抱歉油纸伞的事情,但……
“这可不是你乱来的理由啊。”
右手蕴含着滔天巨力的一拳,迎面朝着素衣和尚而去。
这一次,秦风不仅开启诸神黄昏、跳大神,更是直接将千手施展到极限。
同时左手拿出破伤风之剑,腰间镇魂珠散发出浓郁地紫黑色气息,两名恶鬼巅峰,半只脚踏入厉鬼级别的的魂魄悄然而至。
镇魂珠在一次次修复后,所获得的能力:召唤出两只魂魄。
具体实力根据宿主的等级而变化。
而此时秦风所能召唤出的极限,便是半步厉鬼。
他有预感,自己再作出一次突破的话,这两只魂魄也将会真正蜕变成厉鬼级别的存在。
到那时,任何副本对于自己来说都将会是轻而易举。
毕竟厉鬼,已经是各种中级初级副本中的boss……
可以说这次,秦风的所有手段几乎在第一时间全部用出。
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事实上,素衣和尚也没想到秦风的实力这么强悍。
在接触到那一拳时,他的手臂就以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被折起!
这还只是初接触。
可即便如此,素衣和尚仍然没有任何退缩。
双眼仍然血红,死死盯着秦风。
五官紧紧扭曲在一起,两行血泪更是从眼睑流出。
滔天的仇恨就在面前,即使力不能及,但身体的本能让他倾尽一切想要撕裂眼前的人。
素衣和尚叫得更大声了,天上的黑云也压得更低了。
可相比较秦风的动作而言,就太慢了。
【心脏:法师与刺客的区别,体现的淋漓尽致。】
素衣和尚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萎断裂!
如此才挡下秦风这一拳。
可,并不止如此。
左手的破伤风之剑在刹那间刺出上百下!
这数百下如果辞实,素衣和尚就算不死也将会被捅成筛子!
实力相差不大,又被自己强行拉低鬼气,肉体又一般。
最主要的是——反应!
兴许是日复一日的机械动作,让他的肉体形成记忆,思想也慢慢丧失。
所以才会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出于本能释放大招。
就是这大招延迟太久了……
想到这,秦风左手的动作下意识收了三分力。
一会还得问问题呢,要是直接捅死了,那就坏事了。
更何况对方的身份,很可能就如同自己所猜想的那样,那就更不能捅了。
否则出去,恐怕那巨蟒要吃人嘞。
就在素衣和尚完全抵挡不住时,异变突起。
早先笼罩在油纸伞上的赤色蛇鳞忽然红茫大作,将整片空间都映照得赤色一片。
秦风的剑、拳、鬼域都在这一刻,尽数被破解。
而素衣和尚也得以安全,并且已经损坏的胳膊也在快速恢复,眨眼间就恢复如初。
这一手治疗术,堪称神迹。
但落在秦风眼里,就有点纳闷无语。
这枚鳞片那么强吗?
他不知道。
值得一提的是,在被红茫笼罩后素衣和尚脸上的狰狞,渐渐消散。
转而化作茫然与安静。
这股红芒让他觉得心宁,就像是曾无数次渴求过的。
记忆的轮回沉沉浮浮,终于在这一刻,撞击在他的心头,素衣和尚眼底深埋已久的思念,终于缓缓浮现出来。
他颤抖着手,探向这枚赤色蛇鳞,颤声道:
“娘子,是、是你吗?”
“官人!”
偌大的忘川河畔,轻盈的呼唤响起。
这一声仿佛携带了无数相似,满腔离愁。
话音落下,一道异常俊俏的虚影缓缓浮现。
不是白娘子又是谁。
她先是对秦风歉意的笑了笑,随后整个人的目光便看看挂在素衣和尚身上。
脸上哭了笑,笑了又哭,这牵肠挂肚的感觉在今日,终于释放。
上千年的回眸,才换来这一次的相遇啊!
素衣和尚眼中的红芒迅速退散,他贪恋地看着面前的虚影,眼神里得爱意,几乎要溢出来。
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拿出那把破财的油纸伞,颤巍巍地举到虚影头顶道:
“娘子,我好想你……”
白娘子小心翼翼地捋平素衣和尚眉头的川字,不住地摇头:“我在我在……”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却异变突起。
原本正在烹炸的油锅里,因为下方火焰不足,锅内的腐尸突然开始挣扎起来。
剧烈地疼痛仿佛刺激到他们脊椎系统的潜意识反应。
一个个的在锅里就开始挥舞着手脚。
四溅地油滴落在周围,将一众士卒烫的连连后退!
“糟糕!”
上千年来的本能,让素衣和尚几乎下意识地就冲了过去,抓起士卒想也不想的丢进火堆中。
可上方四溅的油液却还在继续,眼瞅着三滴滚烫的油液就要落到和尚身上时,油纸伞悄然而至挡住那几滴……
发出“次次啦啦”的腐蚀声。
虽然挡下油液,但伞骨本身,却受了不少的创伤。
这么下去,恐怕再过不久就会整把伞损坏。
白娘子蹙起好看的眉头,纤细玉手朝向远方遥遥牵引着。
很快,一抹红光由远及近,速度之快甚至带起一阵虚影。
直到红光停滞,秦风才看清楚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好奇红盖头般的一块红布而已。
嗯……红布?
秦风怔住,忽然想起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不就是红纸伞嘛……
仿佛是为了印证秦风的念头,红布很快就覆盖在已经完全破损的伞骨上,紧密得贴合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同时,那些飞溅的油液,也被普普通通的红布,挡在外头。
白娘子,又一次护住了素衣和尚,如同千年前那样。
这一刻,素衣和尚眼中的爱意变得更加浓郁,浓郁到快要拉丝出来……
忘川对面,妖异的红袍和尚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没想到都下地狱了,竟然还会被喂狗粮!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他在白娘子出现的刹那,清晰地想起自己究竟是谁。
所以他现在反倒不急了,双手笼在长袖中,抱胸看戏。
至于往日里非要置于死地地蛇妖,都已经有些不甚在意。
千年过去,哪还有那么多执念啊。
若不是这身袈裟,若不是这光秃秃的脑袋,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是个和尚,忘记自己曾经的法号,响彻三界六地。
“原来,贫僧叫法海……”
……
小区内。
白主管望着歪脖子树的方向,脸上的一闪而逝。
再出现时,已经来到歪脖子树旁。
他颤抖着手,探向前方,瞳孔不停地收缩放大:“那、那、那个味道是!”
“是她。”
旁边,刘姐对某人的行为嗤之以鼻,十分不屑道,“老谢啊,不是本小姐说你,瞧瞧你这副德行,还好意思说是我们鬼界大护法吗?”
白无常脚步微顿,他停下来看了眼刘姐一眼,惨然笑道:“小姐,你不懂爱。”
说完舌头一卷整个人投进歪脖子树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原地气得跺脚的刘姐,以及姗姗来迟的淹死鬼。
他看着白主管消失的背影,肥硕的脸上闪过惊怒:“该死的,兄长你可知道下去的后果!”
可惜,小区里空荡荡的,没人搭理他。
只有刘姐十分嫌弃的眼神。
“不是我说老黑,你能不能别带这幅死样,看着就像是一团行走的五花肉!真的很下头啊。”
“嘿嘿,小姐这不是安全嘛……”淹死鬼摸着油腻腻的脑袋憨笑着,这身肥肉可是他特意吃的,别的不说效果比盔甲,是要好上无数倍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能吃,啥都吃,这么下去胃迟早搞坏。
“你呀你,还是注意点吧,我看你脸上都出现私人斑了,丑死了你!”刘姐泛着白眼,对着淹死鬼一阵指指点点。
嘴上嫌弃是真的,心里嫌弃,也是真的……
忘川河畔。
红伞恢复如初,自动漂浮在两人头顶,缓缓旋转着将溅落的油液抵挡在外。
同时洒落下一阵阵的漆黑鬼气,将一妖一人,笼罩在内。
得到鬼气的加持后,原本虚幻暗淡的白娘子身影,顿时变得栩栩如生起来。
乍一看,好似就是真人般。
她轻轻抱了抱素衣和尚的身子,随后拉着他走到秦风跟前说道:“官人,这位就是我们的恩人。”
说完,引着他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秦风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有些疑惑。
以白娘子的能力,来到这似乎轻而易举,可为什么要假托与自己?
想到自己从进入亦庄小区副本,再到这里的经过,秦风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道人影——刘姐。
所以,白娘子和刘姐之间,有间隙?
秦风再次抬眉望向白娘子二人,摇摇头将心中的怪异想法抛出,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道:“还请麻烦白娘子将我送回去。”
“至于我那朋友,还请白娘子高抬贵手。”
说完,束手而立,静静等待着。
其实怎么出去,他并不担心,起码手里还有一张插队卡。
但陈老虎,不容有失。
否则他真不知道夜里梦到那个姑娘后,要怎么解释……
“你那朋友已经无碍,被一个和尚接走了,是你朋友。”白娘子摆摆手,并不在意道。
话刚说完,突然一顿。
她回头瞅了瞅自家男人,又拐过头瞅了瞅河对岸的红衣和尚,啧啧称奇:“最近这是捅了和尚窝嘛……”
素衣和尚:……
他没理会自家这脑回路不正常的娘子,感激地看了眼秦风:“感谢小兄弟此次帮我二人见上一面,如此许仙往后也就没什么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