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恬剥着虾，又亲手将鱼刺挑了塞入他碗中，他们像极了一对相处很久的夫妻，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无限温情。往日顾珩洲吃饭都是慢条斯理的，吃得也不多，如今竟然狼吞虎咽起来。一碗热汤下肚后，他接过郁恬递来的湿巾擦了擦，便顺手帮着一起收拾。
顾珩洲看了眼腕表，有些抱歉地看向她，“我还有文件要看。”
郁恬沏了杯新茶给他，“嗯，我陪你。”
顾珩洲一把将她拉至跟前，在她唇边亲了亲。
郁恬佯装嫌弃地捂住嘴，“唔，腥死了。”
他轻轻掐了一把她的细腰，眉梢一挑，神情很放松，“哪里腥了？”
郁恬：“你刚刚吃了鱼，还有海鲜。”
他立马低头深吻她，像是故意渡她几口腥气，“那就同化你。”
他笑得有些浮浪，她瞪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粒薄荷糖塞入他口中，他作势又要亲下来，她推拒着说：“赶紧看文件呀，你是不想回去了吗？”
谁知他兴致上来了，双臂紧紧搂着她的腰，下巴朝里面的休息室一指，语气暧昧至极，低声说：“这里也不是不行。”
郁恬捶了一下他的胸口，“顾总，请你正经一点。”
顾珩洲大笑起来，也不再逗她，敛了神色，转身坐进办公椅翻看文件，仿佛换了个人。
郁恬还是比较喜欢看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她刚才收拾的时候特意瞧了眼桌上的文件，心想那些应该就是他最近压力的来源，但他从来不曾在她面前抱怨和发泄内心的烦躁，而她也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郁恬细想了一会还是告诉了他：“其实我过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你坏话。”
顾珩洲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神色如常，“哦？他们怎么骂我的？”
郁恬实话实说了当时的场景，“你知道是谁的对不对？”
顾珩洲点点头，“大概有数。”
郁恬好奇地盯着他的侧脸，“你苛待他们了？”
顾珩洲笑了笑，正色看了她一眼，“管理者本来就不能和员工走得太近，人性是贪婪的，一直对别人好，哪怕有一次做得不够好，之前的一切都会被否定。他们拿着丰厚的薪水，理应为公司奉献，从这个层面上讲我没有亏待过任何一个员工。除非触及原则和底线，是去是留，这取决于每个个体的独立意志。”
郁恬顿时联想到了一些事，“所以管理者通常不会和底下的人讲感情，也不会在意他们的命运，对吗？”
顾珩洲不置可否，“我会更在意手下人的价值，价值和回报对等就是一段舒适的雇佣关系，也是最可靠最稳定的关系。除此之外，我实在找不到其他情感存在的必要。”
郁恬不说话了，逐渐陷入沉思。
顾珩洲转头看她，伸手覆在她手背上，“怎么了，觉得我冷酷无情吗？”
郁恬摇摇头，灿星般的双眸凝视着他，“我见过相处得不错的上下级关系，相互扶持相互成就。”
顾珩洲捏了捏她的手指，“结局好吗？”
结局？郁恬心里一阵嘀咕，还是试图劝服他，“顾总，偶尔的一个善举也是会感化人心的，企业文化很重要。”
顾珩洲：“你也说了偶尔，从未吃过糖的小孩才会觉得糖很甜，从未吃过肉的饿汉才会觉得肉香，给得多了自然无人珍视，甚至会习以为常，有些人甚至会贪得无厌，恃宠而骄，最终变成隐患。”
郁恬觉得话题进行下去过于沉重，因而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我觉得你特别像带兵攻城略地的大将军，严于御下，上兵伐谋。”
“只是大将军吗？”顾珩洲凌厉的神色缓和了许多，“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嗯？”郁恬不解地看着他。
顾珩洲亲了亲她的手背，“那委屈你只能做个将军夫人了。”
郁恬笑了，“若你是个励精图治的帝王，给我个贵妃的位份我就知足了。”
顾珩洲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那你是想把后位拱手让人吗？还贵妃，最近用平板看了些什么书，乱七八糟的。”
郁恬抱住他的手臂，又笑了笑，“帝王权术，不过如此，难为您瞧得上我这样小门小户的寻常女子。”
顾珩洲觑了她一眼，紧握着她的手，“明明是我心向往之。”
郁恬看着和他十指紧扣的手，嘴角止不住地扬起一个弧度……
八月末，郁恬的工作上出现了一个小插曲。本来这天上午郁恬约了一位客户来网点，有一只新发明星基金在售，客户有投资的兴趣，想配置一些。和郁恬见面之前，客户顺便去柜面取点现金，顺口问了一句这只基金的事，汪灿灿眼见是一位优质客户，主动上前推荐了一番。客户点点头，声称正在考虑。
而后客户来到郁恬办公室，最终郁恬顺理成章地营销成功200万基金。客户走后没多久，汪灿灿通过内线电话打过来，询问那位客户是否已经购买成功。
郁恬心里纳闷，平时闲鱼做惯了的汪灿灿这时候怎么这么积极，随意地回答道：“哦，客户在我这边购买了200万基金，有什么问题吗？”
汪灿灿：“那位客户刚刚在柜面上表示很感兴趣，我问一下有没有购买成功。”
郁恬有一瞬的不耐，这是几个意思，从她来到东南支行，外勤和内勤的工作一向互不干涉，内勤主管也不至于需要过问她的工作进度，汪灿灿这话是想表达什么呢？
正当郁恬忙得快要忘记这茬事的时候，程珊打电话叫她去趟办公室，刚进去就看到汪灿灿也在。
程珊笑着问：“我听说刚刚有客户买了200万新发基金，哪位客户啊？”
郁恬立刻猜出了事情的原委，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客户的名字以及大概情况，一旁的汪灿灿支支吾吾，吭不出声，默默地低垂着头，不敢看郁恬。
程珊又笑了，“我听说柜面也积极营销了这只基金，不如这样吧，业绩你们两人平分。”
郁恬咬紧后牙，入行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内勤和外勤抢业绩的。平时大家工作分工不同，基金这种有一定风险系数的投资，大部分内勤人员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投资者亏损引发后续的问题。汪灿灿如此较真地想要争取业绩，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那一刻，郁恬生出一股无名火，偏偏不想她如愿。
郁恬正色回道：“客户是我一早就约好了来网点的，我们还有通话记录，不知道汪会计是什么时候向客户推荐的？”
汪灿灿低着头，没有应声。
眼见着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程珊立马做起了和事佬，“大家都是同事，还不都是为了一个网点嘛，没必要没必要。”
郁恬攥了攥指节，勉强挤出一点笑意，“程行长刚来不久，我们也都是想着好好配合你的工作，这件事就听程行长的。”
汪灿灿恰巧接了个电话，内勤有事找她过去授权，刚好借口出了办公室。
郁恬决定借题发挥一把，于是冲程珊一笑，“程行长这事我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想弄得太难看，你也瞧见了，汪主管究竟了解这位客户多少。”
程珊点头示意，“我知道，她来我这说了半天，那我也只能请你过来，大家当面解释清楚，相信她心里也有数的。郁恬，别跟她计较，你以后万一接任了网点行长，也要和内勤所有人处好关系不是吗？业绩是要做的，同事关系也一定要处理好才行啊。”
这几句话的效果简直是遇水搭桥，软硬兼施，郁恬心里听着不太对味，敏感地联想到一些细节。
程珊继续说：“其实陆总对你一直有想法的，但是我自己会看人，这段时间以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很好相处的。放心，我是不会因为别人随随便便几句评价就改变对你的看法，我们始终是一个战壕里的同志。”
郁恬有些哑然，她和陆总关系不好难道有人在到处宣扬不成，还是程珊故意试探。这下，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