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的郁恬犹记得昨夜的欢愉，只是枕边早已空空如也，她看了顾珩洲留的微信，这几日他要赶回姑苏处理一些事情，会尽快回来。
早高峰的快节奏让她来不及细想，只是分别和思念的情感格外深刻浓重，昨夜的短暂相聚简单速效得像一场梦境，些许甜蜜聊慰着她内心的依赖。
进入七月的第一天，上级行便要求各网点统计汇总各岗位二季度工作业绩。因为涉及岗位履职和绩效奖金分配，以往在营业部，这项工作是由陆总全程亲自主抓。在东南支行，老潘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大胆放权让郁恬负责管理汇总，自己只需要最后签字审核。
郁恬在工作群里，通知各岗位同事将工作业绩报上来。整整一天过去了，除了大堂经理谢惠兰，其他人都视若不见，没有任何回复。眼看着下班之前就要上交材料，郁恬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挨个去问，等来到老胡的办公室门口，她一拍脑袋才想起下班时间已过。她又是打电话，又是发信息，好不容易把所有人的数据汇总发到了人力资源部的邮箱。
上级行工作效率奇高，等所有人都看到公共邮箱里的业绩总览和排名时，郁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依据业绩分配绩效奖金，郁恬毫无疑问排名前列，老胡和老曾两人垫底。郁恬怎么也不会想到，柜面的同事陶梅芳会气势汹汹地冲进她办公室，毫不客气地指责她的业绩统计有问题。“我们以前统计业绩都要集体开会商量着来，从来没见过一声不响就报表的。郁恬，我告诉你，这种结果我不服！”
郁恬见她是个老员工，表面上尽量维持着尊重与体面，不卑不亢地回道：“陶会计，我是再三和大家确认过业绩的，甚至用了半天的时间统计报表，昨天加班到很晚才回去，你应该有一整天的时间核对，为什么昨天没见你提出异议？或者你的业绩哪些漏报了，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去帮你申请调济和修改。”
陶梅芳顿时有口难言，微瞪着双眼，“就你业绩最好是吧？”说完，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郁恬虽对她的无理取闹有些无奈，但也获取了一些信息，眼下老潘出去开会不在网点，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思量一番后还是打给了符蓓蓓，至少要搞清楚东南支行过去的行事作风。符蓓蓓丝毫不诧异她的询问，怀着有些看戏的心态缓缓道：“我一看你们网点的业绩表就知道要出问题，你分点业绩给他们不就行了嘛。”
郁恬不清楚她指的“他们”具体是哪些人，还是其他所有人，有点愤愤不平，“自己不努力等着别人分业绩，像谢阿姨这样兢兢业业工作的人会怎么想？大锅饭也不是这么吃的！”
符蓓蓓默了一会儿，坦然道：“郁恬，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东南支行的水很深。不提别人，单单楼上的老胡和老曾你都没有照顾好，以后会举步维艰。有些时候宁可自己吃点亏也要顾全大局，慢慢你就会理解我的处境了，对与错真的没必要较真。”
郁恬对于符蓓蓓的这番吐露心声大为感慨，即便上回姚总贷款事件的始末历历在目，此刻她必须承认符蓓蓓说的确实发自肺腑。
符蓓蓓听不到她说话，问了一句：“这事有没有和老潘商量过，还是她让你全权负责的？”
符蓓蓓的提问仿佛直击要害，郁恬握着手里的签字笔，沉着声音回道：“业绩是我负责统计的。”
“我就知道。”符蓓蓓干笑了几声，“她一贯如此，拿别人当枪使。既然都这样了，你狠狠心趁机重新立规矩，不过我觉得老潘应该不会给你机会，反而会……”
郁恬不由得睁大瞳孔，料到她接下来要表达的意思，“不会吧，难道老潘不希望网点加强管理创造更多业绩？”
符蓓蓓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老潘，我听说储瑜要回来了，是老潘费力请回来的。你多保重，见机行事，记得工作上一定要多汇报。”
“储瑜……”郁恬听符蓓蓓这么说，对这个从未谋面的传奇人物难免有些脊背发麻，毕竟处理某些事实在不是她的专长。“符行长，谢谢你的指点。”
“小事，你接了我的班，我再怎么也不会坑你的。”
郁恬内心释然了几分，“改天请你吃饭。”
“好啊，我要吃顿贵的。”
“没问题。”
郁恬挂了电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喉间溢出了一声低笑，她暗暗较劲，偏要看看事态的导向最后会是怎样。
午休时间，谢惠兰见她迟迟未去食堂用餐，走进来关心了几句：“快去吃饭吧，饭菜都快凉了。”
谢惠兰的年纪比陈美心略大，郁恬看她总有一种亲切感，微微一笑，“谢阿姨，我做完这些马上过去。”
谢惠兰在她身旁的沙发上坐下，苦口婆心地劝道：“别太拼了，你再看他们一个个的，这么大的单位总不能只靠你一个人撑着，需要大家团结一致才行。”
郁恬手指一顿，微微侧脸，“关于这次的业绩统计，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谢惠兰有些顾左右而言它，笑了一下，“郁恬，我很欣赏你，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有担当，你和符蓓蓓一样能干，难怪行里选你过来做副行长。”
郁恬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一丝异样，一笑而过，“谢谢阿姨的肯定，我去吃饭了。”
谢惠兰点点头，“快去吧，就差你没吃了。”
郁恬在食堂草草扒拉了几口饭，一想到储瑜即将回归，心里莫名觉得膈应。很多时候，事件确实不会按照个人的意志发展，手机提示音一响，她随意点开一看，惊得差点丢掉手里的筷子。
老潘居然在申城银行的工作群里直接点名说了一句：郁恬，请不要虚报业绩。
底下原本鸦雀无声，和老潘关系好的几个部门老总忽然点赞，搞得郁恬有些无语失措，忽然觉得以前经历的那些招数和老潘这番操作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这个工作群里包含全行的客户经理和大小领导，一时间，郁恬觉得这句话就像一道鞭子重重地抽在了她的身上。她不顾自己因愤恨而涨红的脸颊，直接回了一句：潘行长，我可以用人格保证所有业绩全部如实填写，我本人有能力也确实做了这些业绩。发送完这句话不到一分钟，包括叶婷在内的几个关系好的部门同事也出来点赞。
与此同时，“西天取经”群里的消息也一条条蹦了出来。
沈星仪：这个潘行长什么情况，摆明了不待见恬恬啊。
宋淼淼：再不待见也不应该在工作群里这么炮轰自己的属下，她这是在当众故意给人难堪。
叶婷：@郁恬，具体什么情况？
郁恬被这么一遭刺激得完全没有了食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说了说。
沈星仪：这个潘行长是不是更年期到了，脑子不好？
叶婷：说明有民愤未平，她这是在故意挑刺给某些人看。
宋淼淼：自己没有魄力压制歪风邪气，反而错杀功臣良将，摆明了喜欢恃强凌弱。@郁恬，你以后也不必事事上心地付出了，学学某些人按时上下班。
……
郁恬没有继续往下看，愤怒过后，心情低落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