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的灯光是温馨的橘黄色，她的脸有一半浸浴在他暖洋洋的阴影里，鼻息间萦绕着他清冽的木质清香。
他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能看清她根根细长轻颤的睫毛和乌黑干净的瞳孔，本想着再和她说点什么，一时间也放弃了思考，好像就这么看着便胜却人间无数。
她承认自己并不抵触他的靠近，只是不习惯这过于安静的氛围。她唇角轻轻抿开一抹笑纹，故意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顾总，明天打算什么时候走？”言下之意，他总不能一直陪她待在这乡野山庄里，像他这样的身份，节日里更多的也是交际应酬。
他脸上有种佯装委屈的狡黠，“怎么还赶人呢？”
她一时舌头打结，蹙了蹙眉，脸上似乎比他还要委屈，“我没有……”
他盯着她欲言又止的娇嗔样子，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又凑近了些，“那就是不想我走。”
她有种败下阵来的颓唐，撇过脸去看电视里的春晚小品，其实说的什么一句也没听清，余光看到他沉沉地笑了几声，端起茶杯来饮，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她就这样被圈在他划定的界限里，明明沙发很长，各自往旁边挪一挪，也不至于挨得这么逼仄，可他身上偏就有这样一种强势的控制力，让她有种插翅难飞的紧迫感。
两个靠得很近的脑袋，明目张胆又小心翼翼，在老太太看来却是无比欣慰，她笑着悄声从旁边经过，生怕打扰。
外面传来一阵哔哩啪啦的鞭炮声，烟花绽开的彩色火光透过纱帘窜入屋内，她的目光随即被吸引，走到窗前来看。掀开亚麻色的纱帘，璀璨纷呈的烟花肆意绽放，映着院子里的白墙黛瓦，满世界的喧闹繁华，比申城更有年味。
屋外的雪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屋顶、草垛、树丛、池塘边、车顶，到处都被厚厚的银白覆盖，之前的两道车轱辘印子也已经消失不见。
身后低沉的男音传来，声音冷静得出奇，“雪下这么大，明天肯定走不了。”
她蓦地回身，额头险些从他下巴处掠过，抬头去看，他的双眸里倒映着浮华一世的缤纷色彩，似有万千魔力指引着她进入他的世界。一室清绝断了窗外声声炸响，他的指尖拂过她柔软的鬓发来到耳后，沿着修长的颈线蜿蜒向下，迤逦绵延，直到掌温熨贴着她微凉的后颈。她感受到腰间有股力道在慢慢推着她向他靠近，她仰着脸，承接着他越来越近的鼻息。在双唇即将贴近的那一刻，她窘然低下了头，他的唇就这样从她额间擦过。他毫不犹豫地拥她入怀，侧脸贴着她光滑细腻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的颈项，有种暖暖的痒意。
她双手悬空，不敢将双臂搂上去，目光投向花架上盛开的淡黄色水仙，轻声细语地对他说，“我们也去放烟花吧。”
他慢慢放开她，低垂着眼眸瞧她，她却始终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脸上的羞赧与紧张却把他逗笑，她只听到他应了一声，“好。”
她从他怀里走到一边，手腕又被他拉住，“外面冷，多穿点。”
最终，她裹了一件直到脚踝的长款羽绒服，带毛领的帽子套在头顶，显得她的脸型更加小巧。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火机，点燃两根仙女棒给她。她一手拿一个，火光伴随着滋滋的声响，很快就被黑暗吞噬。
显然她并不尽兴，一把拿过他的火机，笑道：“小看谁呢！”说完，她搬来一个正方体的烟花，放在较远的雪地里，俯下身打开火机对着引线引燃，然后一步步有些笨拙地跑来他身边。那烟花嗖地一声窜入高空，炸裂成彩色的碎金，接连十来响，黑色的夜幕里，四周黯淡残败的景致都被点亮。周围的烟花像是被召唤，齐头并进式地照亮了大半个夜空。璀璨耀眼的火光映照在她天真喜悦的面容上，他也深受感染，与她一起又摆了几个大烟花盒子，他拿着火机一一将其点燃，拉着她的手退到一边。霎时，满世界的火彩将他们团团笼罩。趁着光亮，她掬起地上的一团雪往他身上砸去，然后调皮地逃向另一边。他愣了一下，笑着拿起一捧雪回击过去，“别跑！”
她嬉笑着与他躲躲藏藏，嘴里呼着白气，绕着院子跑了一圈，雪地靴有些不着地，在一块厚雪处轻轻一滑，整个人歪着身子栽了下去。恍惚间有股力道在她腰间一托，她的手臂被猛地一拽，还是险险地受她牵连，一齐倒下。他用手掌托住她的后脑，两人滚进茫茫的雪地，手臂的力道一个扭转，自己背朝下倒地，将她护在了身前。她有些惊魂未定地趴在他的胸口，喘着气焦急地问他，“你没事吧。”
他一手枕在头下，一手禁锢在她的腰部，睨了眼两人的姿势，笑着看她。漫天的飞雪撒落在他的额前，她的头顶。她通红的面容让他忽然目光一凝，将她的后脑直直地按下。两人唇瓣相贴，温热的鼻息成了这蚀骨严寒中最后的防御。一个翻身，他将她的挣扎与惊恐全部揉进雪地，手掌护在她的头下。她双手攥紧他硬质的外套，四目交汇间，他低下头重新衔住她的双唇，睁着眼将她所有的眸光纳入眼底，轻轻地舔舐和吮吸，像是在有意引导和鼓励。终于，他微闭着眼探入她的唇齿深处，动情地汲取她所有清甜的馨香。也许是酒精引发的酣醉，也许是这光与火的世界过于绚丽，她的深思有些涣散，出于本能地闭上眼，与他唇齿相依，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早已动了情。
直到烟花尽散，天幕之下的黑暗让她瞬间惊醒，伸手推了推。他虽贪恋着两人之间的温存，却也果断撤离起身，将她从雪里捞起来，拍了拍她身上的雪沫，搂在臂弯带着她往回走。
再次回到温暖的室内，两人脱了外套和鞋，他握紧她冻得通红的双手反复搓磨，近乎嗔怪的语气，“这下痛快了？”
她抽回手，低着头走过去，看样子是要耍赖刚刚发生的一切。他看着她有些仓皇逃窜的背影，渐渐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