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恬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手指留恋杯壁的温热，紧紧握在双手的掌心处，驱散着内心的凛冽。她压低了唇角的弧度，心底的惆怅越来越深，垂了垂眼睑，搪塞了一句，“可能吧。”
“你必须承认，沈阔的家庭背景确实是一般人无法企及的，如果他站得够高，你我都未必能接触得到，所幸的是，你们是在这样一个时点结识了对方。”沈星仪觉得自己这么说话有些矫情，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不得不露出了本性，“哎呀，简单地说，他刚入社会还挺奶的，心思还算单纯，比较好拿捏，你也算捡漏了。”
郁恬面无表情地抬眸，“单纯不是蠢，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道行足够高深，相反，他能轻而易举地对我循循善诱。”
沈星仪不禁轻嘲，“他的人生起点本来就比一般人高嘛，女孩子慕强没有错啊，更何况你是第一次恋爱，肯定要找个有实力的陪练。”
“星仪……”郁恬语调又低又沉，尾调拉长，眸色淡潋，已然懒得解释。
沈星仪眨了眨漂亮的小鹿眼睛，“我知道你对这段感情投入得很认真，没有敷衍了事。既然你放不下，就正面你们之间的问题，努力解决不就好了吗，我想他也同样在意你的感受。”
“如果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呢？”郁恬无力地趴在桌面，半张脸枕在手臂上，眉眼间皆是疏淡与倦懒，周身的星火似乎全部掐灭，她微微闭眼，极不情愿地回想着沈清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吐露的每一个字的含义。她的话不完全是羞辱和嘲讽，更多的是提醒和奉劝，若是自己不自量力、一意孤行，便是万丈深渊，覆水难收。
“鸿沟？沈阔如果在意这些，就不会选择和你开始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患得患失了？”
郁恬心里膈应，轻扯着唇角，“真是文学照进现实，我都能预判接下来的剧情发展。阶级就是鸿沟，我困在父辈的阶层里动弹不得，总不能重新认个干爹干妈来与他的家庭匹配吧。”
沈星仪轻嗤了一声，意态轻慢，“父辈的阶层就能决定儿女的幸福？我们单位那么多高干子弟，有几个婚姻幸福的，不都是搭伙过日子，各取所需吗？等哪天权力旁落，大厦倾倒，还不是树倒猢狲散，夫妻临难各自飞。”
“可我除了一片真心，再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个世界比我好看百倍的美女多了去了。”
沈星仪见她一脸颓丧的样子，察觉到气氛不对，轻咳了一声，“你别凡尔赛啊，你有什么拿不出手的？长得美，多才多艺，性格好，业绩能力强，不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好歹也是人间绝色吧。”
郁恬闻言一笑，重新坐直了身体，“原来我这么多优点啊，你别停，再说几个。”
沈星仪嘁了一声，“我说有什么用，你现在打给沈阔，让他说才会有治疗效果，他要是知道原来你这么好哄，肯定不会吝啬甜言蜜语的。”
“我才不呢。”郁恬低着头，无意地抠着指甲，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被抠得花白。
“咦？”沈星仪走过来，拿起她的手指，“怎么搞的，你怎么把自己抠成这样，心情不好也犯不着自残吧，你这样只能洗掉了，别抠了啊……”
郁恬看着她匆匆回房的背影，轻咬着嘴唇，又看了看指甲上的皴裂，讪讪地笑了笑。
“你装备还挺齐全的。”郁恬见她拿着棉签沾了点不知名液体，小心翼翼地涂擦在她的指甲上。
“那是，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指甲油的味道吗，怎么想到去做指甲了？不过，颜色还怪好看的。”
郁恬想起璇子那张善良无害的脸，闷闷地回道，“不想拒绝别人的好意。”
“不喜欢就直接说出来，你这样有轻微的受虐倾向啊。”沈星仪涂抹完，郑重其事地指了指她，“你变了。”
郁恬扫了眼她鲜红的指甲，“我记得你有段时间喜欢透明款的，果然人的口味也是会变的。”
沈星仪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自己的手指，一脸的无所谓，“还是原来的风格适合我。”
郁恬没再说下去，任由她用湿巾纸将软化的表层轻轻擦去，露出原本自然的指甲颜色，宛如刚长出来的新肉，容不得半点侵蚀和腐化。
“好干净啊，果然这样才比较适合我。”郁恬抬眸，与她相视一笑。
手机铃声响起，她习惯性地挂断，今晚已经连续挂了沈阔六通来电，正想彻底关机时，她瞥到“顾总”两个字，心里一紧，这才重新确认了一遍。
“今晚还是和我同床共枕吧，我先去洗澡了。”沈星仪收拾了一下回屋，她木讷地点点头，随即回拨了那串号码……
沈星仪洗完澡出来，正在卫生间吹头发。郁恬走过来，敲了敲门，电吹风的声音一秒停了，“嗯？”
“那个……我临时过来的，能不能借一下你的衣服，我明天有个重要的活动。”
沈星仪大脑当机了几秒，仿佛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丝缱绻的信息，露出一丝坏笑，用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重要的活动，和谁啊？”
郁恬一手捉住她的手指，“大客户，顺便拓展一下业务，爱情是未知数，工作才是实实在在的。”
沈星仪对她的直白一向不觉奇怪，眼神失落，像是错过了一场本该上演的好戏，“你等着。”
沈星仪的衣橱又添了不少新宠，风格多样，大多是性感妖娆的风格，她拿起一条裙子在她面前比划：“身材好的人就是自信，穿什么都好看。”
郁恬撇了撇嘴，“你确定要我穿成这样去见客户，不怕给单位抹黑吗？”
沈星仪毫不留情地嘁了一声，“我们穿得好看是给银行脸面好不好，你别把自己看得太低，把单位捧得多高，你又不靠它吃饭？”
“怎么不靠？我还指望在申城买房落户呢。”郁恬坐在床沿上，手指无措地蜷曲着。
“这个我帮不了你哦，你首先要改变未婚的身份，所以你要学会爱情事业两不误，说不定机会就藏在明天的活动中啊……”
沈星仪说得极其暧昧，郁恬没有接话，只是短促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