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扬，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卷轴记载岂能有假？修真界的声名岂容你胡说八道？”
“自古成王败寇，碧灵族都消失了，死无对证，正义自然在胜者一方，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仙君何必动怒。”
他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如那死气沉沉的深潭，泛不起丝毫涟漪。
可闻婉远远望着他的背影，感觉夏云扬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恍惚间，他是那么孤独，忧郁。
“你……”
卿书仙君瞪着他，“当”的一声戒尺被扔在书案上，“罢了，今日暂且不与你计较，这堂课就到这吧。”
卿书前脚出门，书斋中的众人一溜烟便散了。
夏云扬坐在原处，发着呆，书案下，拳头紧攥，指尖陷入掌心。
闻婉在他对面坐下，林齐也走了过来。
“师弟，你何必与那老顽固起争执，顺着他的话蒙混过关不就得了。”
夏云扬沉默着。
“师弟，你怎的突然……”
以前不知被卿书仙君批评过多少回了，今日他也没被罚啊，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怎地突然这么严肃认真。
闻婉还是没说出。
“别不开心了，我们去吃饭，师尊晚上就回来了，”闻婉将他从椅子上拉起来，“饿坏了师尊要怪我这个师姐不称职了。”
提及师尊，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脸上的不悦之色也有所缓和。
嗯，马上就能见到心之所向之人了。
他说过，要好好吃饭。
“嗯，走吧。”
他松了松紧攥着的拳头，指尖血迹斑斑，渗入指甲，和窗外艳丽的红梅一个颜色。还好袖口宽大，足以遮住他的指尖的殷红。
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照得积雪上一片晶莹，闪动着点点光斑，如片片鱼鳞在潮水的涌动中翻滚浮沉。
一条被扫净积雪的小路曲折蜿蜒，这是通往益斋堂的路，午饭时候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湿冷的空气中弥漫着笑声、嬉闹声，好不热闹。
夏云扬越过石板路，踩在积雪上。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似在抗议。闻婉也随他一起，在雪上蹦蹦跳跳，靴子上、裙角上，沾染上了松软的碎雪。
三人只有林齐一人规规矩矩地行在干净的小路上。
林齐缓缓开口，呼出的热气瞬间融在凛冽的冷风中，“卿书仙君突然讲起了碧灵族，不知是否与今早的传言有关。”
“什么传闻？”
闻婉好奇追问，夏云扬不动声色，竖起耳朵默默听着二人的对话。
“听说月笼山那边，发现碧灵族人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碧灵族已经覆灭了吗？”
“不知道，但是听说崇明山已经派人过去了，若是真的，没准还有机会见一见碧灵族人的真面目呢。”
闻婉边走边踢雪，身后留下一串脚印，“假的吧，就算碧灵族还仍存于世，水月境又没开，进不去也没用。”
“仙督派了大弟子呢，兴师动众的，我瞧着有几分真。”
夏云扬暗中思付，既然岳望尘派人去了月笼山，那师尊在崇明山，应该听到些风声，不知师尊会不会……
闻婉团了一个雪球，朝夏云扬扔了过去，他却没躲，浅蓝的外袍上炸开一片洁白，“云扬，云扬，愣着干嘛走啊，饿死了。”闻婉看着呆在原地的夏云扬，催促道。
“哦，来了。”
“你怎么了，突然心不在焉的？”
夏云扬脸上严肃的神色被没心没肺的笑容遮盖：“我在想碧灵族是什么样，我也好奇。”
“你挺了解的嘛，卿书仙君没讲过的你都知道。”
夏云扬袖下的手指轻轻一颤，“哦，上回去月笼山前，听大师兄提起过，我好奇，就自己查了一下。”
“这样啊，我说呢，你心思不在堂上，竟还能答出卿书仙君的问题。”
“师姐？”
“嗯？”
“你怎么看碧灵族？”
“我觉得吧，嗯……他们更像是隐于山中，与世无争的精灵，不像是那种会挑起纷争的，毕竟我也不知百年前的真相，也不方便过多评价，就……挺可怜的。”
闻婉的回答是夏云扬万万没想到的，一抹诧异从眼底划过，如一块石子落到静潭，激起层层水花，他随即浅笑一声，“嗯。”
这顿饭夏云扬吃的心不在焉的，平日马虎的闻婉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思虑一番过后，他还是决定亲自去看一眼。
若是假消息更好，若是真的，他更得去了。若是剩下的族人被崇明山发现了，打起来必定不是对手。
与其被抓走了再去营救，不如先下手，水月境毕竟是他们世代生存的地方，在自己的地界发生冲突，还能稍占地利的优势。
此时正值晌午，他若是以最快的速度御剑，傍晚时分便能感到，没什么意外，夜里也能赶回来，若是师尊回来问及，出去的时间不久，稍稍敷衍过去就行。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夏云扬偷偷溜到山门口，晌午十分并没有什么人，他放心地唤出青棠，身后清脆的女声响起，“夏云扬，你偷偷摸摸地干嘛去？”
是闻婉，他的动作一滞，手也僵在空中。
“师姐，你……”
他转过身，闻婉身后还跟着林齐这个小尾巴。
“偷偷下山去哪玩？师尊说了没他的允许你不许下山，违抗师命，长本事了啊。”
夏云扬犹豫紧张，说话有些结巴，“不是，我没有……我就想练练御剑术。”
“少骗我，师尊在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用功，”闻婉双手抱臂，“告诉我你去哪，说实话，师姐斟酌斟酌，没准能大发慈悲放你一马。”
“我……”
“方才吃饭的时候你便心不在焉的，跟碧灵族有关？”
“嗯，我想去看看。”
“这大老远的去看什么，师尊不是在崇明山吗，等他回来，你问问他，也许师尊知道呢。”
“我好奇上古灵族是什么样的，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这么神奇，万一是真的呢，去晚了就看不到了。”
“万一是假的呢？”
夏云扬咧嘴一笑，“那我就当出去溜达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