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赤懵仍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梦璃坐在公交车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将事情从头至尾分析一遍，实在觉得头痛。
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梦璃才低声问赤懵：“冬夜‘轮者’身边的小鬼真的是被那位高人捏死的吗？它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
赤懵点点头，平时喜欢叽叽喳喳的它忽然变得沉默，看来能将这件事讲出来已经花费了他最大的勇气。
梦璃揉揉它的头，轻声说：“谢谢你，赤懵。”
赤懵这时才坐到前面的椅子靠背上，一本正经看向梦璃：“梦璃‘轮者’，你当我是朋友，所以我也当你是朋友才说的，其实这些事我们小鬼都没有证据，在地府里随便聊聊也没什么，只是我现在说出来，就怕往后凶多吉少。”
“那以后，你不要再随意回地府，天天跟着我就好了。”
赤懵一阵感动：“梦璃‘轮者’你真好。”
“以后这些事，你只私下跟我偷偷说就好了，即便是事实，你也不要乱传的好。”
赤懵点点头：“其实，只要梦璃‘轮者’知道了，他们都会找我麻烦的，我才不怕呢，反正要说就光明正大点，这样我出事了反而第一个怀疑到的就是冬夜‘轮者’后面的大人物。”
梦璃怔了下，没想到赤懵想得也够长远，它虽然看上去谨慎细微，甚至有些胆小，但是它对待自己的态度更像是一位真正的朋友，不是小鬼与‘轮者’那种处事的同事关系。
梦璃一直温和地揉它的头，看向窗外说：“那只被捏死的小鬼，恐怕是发现生死令脱离了冬夜‘轮者’之身才去提醒的，没想到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物。它亦是一片好心，只是不小心跟错了‘轮者’，赤懵，如果有一天我也走向了深渊，没法回头的时候，你若能离开就离开我，我不会怪你的。”
“梦璃‘轮者’。”
赤懵此刻不知为何有说不出的悲凉。
小鬼从来都没有额外的情感，可它什么时候多了些莫名其妙的情绪？
若真到那个时候，它是不是真的会逃之夭夭呢？
那只从前只是想跟着梦璃长长见识看看热闹的小鬼，似乎在这些时间里飞速成长。
吃过晚饭，天色渐渐黑沉，梦璃看看时间，发现凌云川已经回去一天，并未给她发来任何信息。
她犹豫着要不要问问。
一时半会又找不到理由，难道问吃了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呢？问他在家做什么？
梦璃想着想着，就差不趴着入睡。
她承诺要补偿给凌云川一个美好童年，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下个周末约他去山林里边，她可以带他去放牛羊，玩水漂，吹好听的竹叶。
梦璃知道自己虽然离真相越来越近，其实也越来越清楚，她能救凌云川的希望越来越渺小。
到了晚上九点左右，仍然没有凌云川的任何动静。
她终于忍不住，主动发了则信息给他：“凌云川，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来接你。”
凌云川并没有马上回复。
过了十分钟，梦璃实在忍不住，准备拨电话过去。
她不清楚自己为何会这么牵挂他？是因为冬夜‘轮者’的警告，让她害怕最终谁也救不了，人人灭亡？
如果她真的放弃了凌云川，是不是自己真的会安全？即便重启再轮回一生又一世，她至少不会彻底消失于世间。
如果不放弃凌云川，与上面的级别作对，或许她的下场只会更惨，若是将错误全部归罪于她，那灰飞烟灭的惩罚定是逃不脱。
只能好好与凌云川道别，用最后的21天。
电话还未拨过去，梦璃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一瞧，竟然是凌云川。
梦璃小心翼翼接通电话，虽然她是那么想叫他回来，与他约好明天该做的事，但这时她仍然保持着平静，与他客气通话。
“凌云川，你回来了吗？”
那边的声音略苍老，却非常有力：“是梦璃同学吗？我是凌云川的爷爷。”
“爷爷？”她奇怪的是，凌云川的手机为何会在他爷爷手上，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凌云川出什么事了？他现在在哪？”
她语气又慌又急，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凌爷爷稍微愣了下，忽而笑道：“凌云川病了，忽然发高烧到39.5度，话都说不清楚，他看到你信息后非要给你电话，所以我就代替云川给你打过来说一声。”
“爷爷，你将地址告诉我，我立即过来。”
凌云川爷爷原本以为只要与小姑娘报个平安解释下就没事，谁知道她比任何人都风风火火，可惜凌云川现在病着也说不清，要不然凌老头还真要打听下这姑娘什么来头。
凌云川在学校谈对象没有什么不好，凌爷爷知道自己曾经做的决定连累凌云川从小没有母爱，自然也没有多少父爱，因为内疚，所以对于凌云川在谈对象这件事上，他不会过多阻挡。
直到见到梦璃，凌老头才有一种错觉，梦璃这丫头似乎看上去有那么一丝印象。
想了半天，原来是有那点倔强的味道很像年轻时候的凌云川的母亲，虽然长相完全不一样，但是气质多少有些相近。
这丫头看上去便是个难搞定的角色，老人家见过不少人物，第一眼就确定梦璃不简单，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看上去年纪轻轻，也懂得规矩，就是那股洒脱的劲不是年轻女孩能自如掌握的。
或许说，这是一种浑天然的气魄。
“凌爷爷，凌云川在哪？带我去看看他。”
“孩子，不急，有医生来家里看过了，也有阿姨在贴身照顾，没事的。”
梦璃哦了一声，仍然非常着急上楼去找凌云川。
老头一脸威严，这丫头居然能知道凌云川住哪个房间？
他家别墅虽说不上豪华大气，可建筑占地面积足足五百多方，光是第一层就有独立的大卧室几间，楼上除了一件独立的大卧室，其余均是客房及各种活动室。
小时候的凌云川在爷爷家练各种乐器、画画、学跆拳道等都有专门的房间，为此他才将自己的卧室安排在楼上，只为了完成各项任务后便可以直接回房间休息。
梦璃回过头注意到老头的脸色变得严谨，立即解释：“凌云川和我说过，他喜欢住第二层，所以我就想着他肯定在第二层。”
凌爷爷乐呵呵，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梦璃暗想，这老头可不简单，虽然梦璃非常清楚他的来头，在一个国家，能爬到这个级别的人几乎是屈指可数，级别是不是就相当于冥界安排在人界的使者总司呢？
即便在凤都他现在仍是有一定威望和权力的，凌云川的出身可真不简单。
若凌云川不是人类，梦璃更愿意相信是有人想找他的麻烦，她梦璃普普通通的有什么资本轮到大人物来找她岔呢？
阿姨从房间里走出来，亲自带梦璃往凌云川房间走。
阿姨非常和蔼，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作为一位家政员，脸上居然没有一丝褶子，气质也不像普通的保姆，更像是位管家。
她非常贴心与梦璃解释：“我们家川儿听到梦璃同学要来，老吩咐让我快点出来迎接你，就怕他爷爷多和你说一句话。”
“为什么？”
“他怕爷爷问太多你会不适应，他又不能说他爷爷不是对不对？”
梦璃苦笑两声，凌爷爷七十出头身体健朗，精神状态好得出奇，即便连智商均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比拟的，何况他眼光毒辣得很，看人就像人像扫描，从外到内能全部看个透彻。
凌云川肯定是了解爷爷为人的，和他孙儿有关系的女同学，还主动上家里来，老头不过分关心才有问题呢。
而梦璃的性子凌云川也晓得，她不喜欢别人对她过度的关怀，她似乎更喜欢无拘无束按自己的想法行事，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选择来看凌云川。
就在此刻，梦璃看到一张虚弱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他的手搀扶着墙壁自己走出来了。
感冒发烧虽说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般人烧到厉害浑身发软，从头到脚痛得很，别说下床了，走两步都是困难的。凌云川为了不让爷爷找梦璃麻烦，居然自己走出来找她。
梦璃立即三两步跨上前，扶住他：“你肯定是昨天下河被冻到了，天气也冷，下午不该吹风的。”
凌云川摇摇头，说：“是昨晚没怎么休息，你看你怎么就没事，我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着凉生病呢。”
作为男士，最怕被人说身子弱，况且是有同样经历看上去却没有任何状况的女生，凌云川可不能成为虚弱的一方。
梦璃笑笑，她除了小时候跑出去游了一天的冬泳真的被冻过一次后，几乎就没生过病，普通人怎么能和她比较呢？
若是说她前几世就带来天生的体能，那她这一世的锻炼可不少，因为没有什么朋友，又不适合真的和同龄小朋友玩乐，她小时候只有偷偷溜出去玩各种刺激的，这体能经过多方复苏，觉醒得比人类可是快得多。
“我扶你进屋好好休息，你啥也不要干，就好好睡一觉。”
“今晚你不走了吗？”
凌云川见她挺熟练的将他安顿好，又熟练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打算照看他。
阿姨也是聪明人，立即识相地退出房间，只是嘱咐梦璃有事摁床边的开关她便会过来。
梦璃看到阿姨离开后，才来一句：“我不走呀，我可以彻夜不眠陪着你。”
“小傻瓜，我又不是什么绝症。”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语气却是非常柔和，坐起身用手拍拍她头，当她是小孩子无理取闹。
梦璃这才打量整个房间，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且不说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浴室，光是一张床就有3米宽了，房间内有奢华的真皮沙发，摆着电脑大屏幕的书桌，朝南方向整面落地窗，光是这个卧室就有六十来方了。
凌云川见她观察出神，又拍拍大床的另一头说：“床挺大的，你要不也凑合睡上来吧，不用彻夜不眠陪着我。”
梦璃这时候凑过去摸摸凌云川的额头，确实非常烫。
“你真的是烧糊涂了，我继续给你降温。”
她按照从前的经验，找了块毛巾用温水浸湿给他物理降温。
凌云川笑笑，仍由她摆布。
原本以为梦璃只是因为拘谨才故意转移话题，谁知她换了几轮毛巾见没那么烫后，方才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凌云川好奇：“你连累我什么？”
“连累你生病了，一定很难受吧，昨天我不该让你赶去现场的。”她声音越来越小，那份自责心理越来越重。
凌云川就短短二十来天的寿命，却还要被她折腾到生病，好好的一天就这样躺在床上浪费光阴。
凌云川想不到梦璃仍然会为昨天的事感到不安。
“都是过去了，这件事就不要再想了，以后都不要想这些生生死死的事。”他缓缓抓住梦璃的手，用虚弱的声音说出最坚定的话，“梦璃，我希望你真正快乐，不要被你的身份束缚住，那些死亡的事，你不要背负太多在身。”
他恐怕还以为梦璃在乎的是那些游戏里的死亡事故，还有她的麻衣身份？
梦璃摇摇头：“这是我的命，无法摆脱的命运。”
随即又笑道，“但是我答应你，我会快乐的，我也想要你快乐。”
“嗯，那说好了，我们不要太过于沉重，就算是注定的命运，我相信梦璃也会有本事让它改变的。”
会吗？梦璃不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可以，她只希望改变眼前这个人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