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南山和董保民知趣的离开后，肖阳委屈加愤慨地说：“郝书记，你可回来了，我被郎中害惨了。他竟然不讲医德，给友军下毒，我现在已是苟延残喘了。”
郝卫国大惊，严厉责问时光怎么回事？为何给肖营长下毒？
时光恼恨地辩道：“肖营长，你讲话要凭良心，我什么时候给你下毒了？给你做解药还不落好？”
肖阳问：“郝书记，游击队能人多的是，为何让这样的浑球干队长？提醒一下，眼下是国共合作，浑球敢这样胡作非为，会影响贵军声誉。”
郝卫国看看两人愈发不解，请肖阳先回，承诺如他反映的情况属实，一定严肃处理。冷脸看时光，问究竟么回事？如他讲的属实，就捅大娄子了。
“我真的没给他下毒，我是郎中，除了给鬼子下毒，我能给友军下毒吗？游击队的政策我又不是不晓得，破坏抗战大局的事那个敢做？这家伙是白眼狼，游击队对他那么好，他连招呼都没一个，大战前带队伍悄悄溜了，要不是惦记解药，早跑了。”
郝卫国一时不辨真假，问肖阳究竟中的什么毒？
时光没好气地说：“我在六年前给老郑的伙计治病见过这种毒，估计是日本人研制的，药丸是我父亲配制的，都被他抢走了，估计没大碍。”
郝卫国要他查清毒源，要真是日本人研制的，不能掉以轻心。
“老郝，感谢您让我当家，我这次毁了游击队，真没脸见您。你不要我当家就明说，我没意见。”他鼓足勇气终于提出一直梗在心里的问题。他已经考虑好了，如果老郝马上点头，便提出干卫生所所长。他想请老郝宣布时替他说明是应时光同志要求。接手后，再将卫生所改为卫生队，队长没大小。不然，村民见面喊队长，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郝卫国好像没听见似的问：“给你的书看了么？见他点头又问，读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什么体会？我现在还有点时间。”
“一根洋火是火种，点着草地不得了，火势蔓延就呈燎原之势，而且‘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老百姓是草地，游击队是火种，唤醒了民众骨子里的血与火，不愁生存不下去，不愁打不败日本人。”
郝卫国微微点头，发觉他理解很到位，而且融会贯通的能力也很强，问他对当前的敌我态势如何看。
“我想不通，小日本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这么点人，为何敢跟我们泱泱大国比点子？”
郝卫国对他提出的问题有些惊讶，考虑一会说：“看来你已经开始思考了，你问的是：小老鼠何以敢跟大象比试？”时光点头，侧耳聆听。
“长一点的历史暂不谈，民国十六年前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包括我党在内的北伐，打败了各路军阀，国家形式上统一，正需休养生之时，有人为独裁发动了新的内战。国力空虚，民生凋敝。日本人早就觊觎我国的大好河山，早就在做侵吞我国领土的准备，六年前就吞食了我国东北。面对敌人的渗透，国民政府采取‘攘外必先安内’不抵抗政策，放着侵略者不打，专打红军。政府昏庸腐败，贪官污吏群起。面对一头生病的大象，禽兽们岂肯放过？”
“时光同志，我听老廖说，你在看方志敏同志写的书，他的《清贫》就是共产党人的品格，他的《可爱的中国》就是我党之奋斗目标。你刚参加革命没几天，现在又当了家，有很多东西需要你认真学习和思考。游击队目前的状况你也清楚，南山同志告诉我，青山岭伏击战，有战士擅自放弃阵地逃跑。我很意外。要知道，这些战士都是经过多次反围剿战斗考验的，老战士尚且如此，今后进来的新战士会怎么样，令人担忧啊！游击队目前还有程度不同的恐敌情绪，在越来越严峻的形势下，游击队必须生存下来。县委迫切希望你快速成长起来，改变游击队目前这种糟糕局面。我们党领导的队伍是一支有信仰的军队，有铁的纪律，听从党的指挥，这就是我们有别于其他军队的地方。当家的是游击队的灵魂人物，你的思想、言行，对部队的影响举足轻重，带出一支有信仰的部队，重振大象雄风，是党对你的要求和希望。”
时光尽管听得似懂非懂，但他已经听见自己骨子里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战争的本质要求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在强大敌人面前，你要牢牢记住这八个字。有个事跟你通报一下，为加强游击队力量，上海地下党有个代号叫‘杜鹃鸟’的同志要来游击队，本来上个月底就应该到位，可到现在都没跟我们联系上，可能直接来游击队，请你关注。
时光忙打断他的话，不解地问：“我没听懂，你是说有个跟鬼子特工同样代号的地下党要来游击队？”郝卫国点头。
时光回到家一脸的愁容，他不清楚老郝为何避而不谈处分自己的事，还和蔼可亲地谈这么多，难道自己所有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暗自告诫自己，老郝是文化人，他晓得自己爱面子的病灶，干这种事绝不会莽撞，跟自己这番谈话，肯定是先安慰，然后找个体面的理由拿掉自己的帽子。绝不可以抱有侥幸心理，免职已对自己很客气了，必须做好队长被免和接受严厉处分的心理准备。
父亲告诉儿子，檀树炮扛回来了，道长还派了二人帮他。问儿子，郝书记什么态度？是不是不高兴？
时光点头说：“游击队毁在你儿子手上，他能高兴？老郝原则性强，会议决定前会守口如瓶。他是个好人，我真感觉对不住他。等待处分的日子真难熬，不过请您放心，无论他怎么处分我，我都要留在游击队，带上小龙为游击队治伤，这样才能对得住死去的同志，我心里要好受些。”
五
时光考虑下台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去做，就是向侯中磊道歉。他现在已想通了，董保民所言也不是没道理，阵营不同，各为其主。将心比心，换位思考都能讲的过去。他已不再恨侯中磊，相反，侯中磊在游击队及村民极其危险之时，奋不顾身出手营救，确实是条汉子。想起自己战前对他的态度，追悔莫及，喊上肖阳、余南山和董保民来病房看侯中磊。
时光看躺床上微眯眼的侯中磊，上前喊一声侯营长，然后深鞠一躬，言辞恳切为自己的态度道歉！大家为他的豁达深感欣慰。
董保民问：“侯营长，我一直在思考你来独山村发生的种种怪事，听说你一号夜里带突击队袭击鬼子司令部遭伏击，有没有想过原因？如果说假突击队的出现是电台泄密说的通，你打县城，鬼子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你回去借炮又遭鬼子伏击，不感到蹊跷吗？”
侯中磊听他这样问有些意外，顿了顿说他也想不明白。那晚突击队进城一路畅通，被围后鬼子喊话，对自己在独立营的处境一清二楚，当时就深感疑惑，打鬼子司令部的想法只跟团座讲过，团座并未同意，当时张本兴不在场。出发后才电告张本兴，鬼子为何这么清楚？跟张本兴借炮只有营副倪发家在场，可是……他们是不可能泄密的呀。
肖阳估计问题不可能出在两个营长身上，应该注意他们身边的人。很可能两个营长不经意，扩大了知情者的范围，被奸细获悉。
侯中磊一经提示警觉起来，说他回去借炮，问及张本兴进城泄密之事，他的解释是那晚的行动只有团座和他知道，后来又说喝酒时跟营副倪发家说过；借炮时张本兴躺在医院，问他什么病他也说不清楚。听说要借炮，他不大情愿，倪发家问我借炮何用，我说打土匪，他很支持，还偷偷加了四箱炮弹。如两个营长有问题，押送高桥二人去战区，也应该出问题的呀。
时光让他具体说说押送鬼子俘虏的情况。
侯中磊说，他将高桥二人换上川军服装，混在押送队伍里，单独去医院跟张本兴说明情况，张本兴高兴之余让连副迟春宝带队立刻出发。倪营副过来问过，自己抢在前面说，肖营长想带士兵归队，张营长打发他们去战区。临别时迟连副又别出心裁的让大家换了便装。此事只有他和川军士兵知道。
肖阳跟着说了和时光从独立营回来，路遇不明身份之人打伏击的事，断言张本兴没问题，如果他有问题，肯定会当场纠正侯营长的说法，扩大知情者范围，混淆视听。
时光认为问题出在营副倪发家身上，理由是：侯营长进城袭击鬼子司令部之事，知情人为三人，都有泄密的可能，但借炮遭袭，团座不知情，可以排除；张本兴知道押送鬼子俘虏之事，押送顺利，证明张本兴也是清白的。而他和肖营长回独山村，只有张营长晓得，出了事自然会想到他，他没那么愚蠢。倪营副有不在场的证据，但事后他能打听到。
侯中磊微微点头，沉思一会说：“我找医生问过张营长住院的病因，医生说他中了无名之毒，用尽各种药却日渐严重，正准备送他去屯溪治疗。张营长怀疑勤务兵，已将他关押。”
肖阳忽然惊叫道：“啊呀，我晓得了，我中毒是在张营长办公室喝了几口茶，张营长也喝了。茶水有问题，抓勤务兵是对的，倪营副也有问题。”
侯中磊想了想，请肖阳派两个士兵去一趟陶庄，带上自己的信件去找张营长。肖阳说不费事，侯营长晓得独立营电台频率，让曾参谋电报告知。侯中磊摇头，说既然怀疑那个人，电报不行，他管电台。时光认为还是派人保险，顺便带几颗药丸给张小二，这种毒十天左右会发足，大医院规矩多，耽误了来不及。肖阳又喊来曾子萍，问她截获电报是否译出？曾子萍言她找了县委小唐，他认定是特高课密码，大意是郎中带川军三十多人旁晚去独山村。
肖阳呆了一会，跟时光道歉：“浑球，错怪你了，我再替张营长谢谢你。救了他一命，今后国共合作起来就顺汤顺水了。”
时光没睬他，回去拿药。肖阳追过去说：“看在我多次救你的份上，原谅我一次。真后悔跟郝书记说了一些混帐话，我恐怕真的被鬼子炮弹炸坏脑壳了。”
时光虽为体面的下台做好了精神准备，但有个闹心的问题没解决，就是肖阳那张不饶人的嘴，想借机封他的嘴，故作痛苦状说：“现在讲这些没用了，你晓得老郝非常重视维护国共团结合作，你这一告，那还得了？你没看见他对我那种严厉的眼神，估计他不打算让我当家了。也罢，我正好不想干，谢你了！当个草民也蛮自在的。”
肖阳急躁起来，说：“我马上跟郝书记说清楚，他要不听我的，我就----。
“你就去告他，对不对？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脑壳清爽点好不好？干这种二报子的事真没出息，动不动拿破坏国共合作大局吓唬人。我跟你讲，破坏国共合作的事，他干不出来。人家做事正派，光明磊落的很。”
肖阳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游击队当家的称共党领导为人家，看来你混的也不咋地，郝书记不让你当家，就跟我干，兄弟不会亏待你的。”
“滚远点，这辈子遇上你，真倒了八辈子的霉。”他假戏真做地牢骚道。
李小飞隔老远，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师傅，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家的了，县委已经……”
“小飞，不要喊了，我已经猜到了。”他尽管有精神准备，一切都是真的后，心里也有说不出的滋味。抬头看天，天空湛蓝，他却感觉自己心里乌云密布，还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他知道，这是被自己强咽下的泪水。扭头对肖阳哼哼着：“现在你高兴了吧？我不当家了，你再告我，没门了，哼哼，哈哈。”故显轻松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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