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清看着他们嬉闹，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仿佛万里晴空，阳光照耀。
经历过太多的人是很难再感到纯粹的开心的，可她此刻就是这种感觉。
她喜欢苍云派，喜欢这里的所有人，喜欢这个世界。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最近吐血越来越频繁，甚至连二师兄云承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又逗留一阵后，留下封书信让他们不必找她，凤清便悄然离开了下界。
时隔数万年，她再次回到了上清境。
时间过去太久，如今还记得她的人少之又少，连无上宫也已经无人再认识她，全都换成了新面孔。
他们有了新的宫主，她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但也没有再回去贸然打扰。
凤清这两个字对于无上宫乃至于整个大陆来说，都已经是非常久远的过去。
在她消失的数万年里，所有人都以为她早就死了，否则为什么不回来？
凤清感知不到钟炀的气息，找了许久，最后也只找到了他的墓。
她回来太晚，错算了时间。
钟炀又一门心思扑在无上宫上，修炼天赋本就不高，还压榨了不少时间出来，让他的修为几乎停滞不前。
修为低，寿数不长，在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便熬到了尽头。
钟炀终其一生都在为她筹谋，她欠了钟炀太多，可她没有机会还给他了。
以钟炀的性格，想必临死都还念着她。
凤清突然有些后悔，她该早些回来的，这样她就能见钟炀最后一面，也能告诉他，她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她在钟炀的墓前待了许久，跟他说了很多话，把自己这些年的所见所闻全部说给他听。
然后又去了君家众人的灵位前跪了许久，在这里，她总是很沉默。
这些年君家人从不曾入她的梦境，疼爱她的太叔祖，大伯，若尘哥哥，阿瑶姐姐，所有人，都没来找过她。
也不知他们是转世投胎了，还是不想见她。
不过就算他们还没有转世，她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们了。
等凤清从山洞里出来时，却见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孟怀骞。
凤清看了看山洞，又看了看孟怀骞，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孟怀骞唇角含笑，眸光晶亮的看着她：“几万年不见，不认识我了？”
凤清摇头：“你，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孟怀骞点了点头，将一件外衣披在她身上：“你走后我问过钟炀你的身世，钟炀不肯告诉我，可我又找不到你。”
“凤清，你这人还真是没有心啊，我以为你就算不回来看我，至少也会回来看看钟炀。”
“他到死都还念着你，说你一定会回来的，说你答应过他。”
“他临终前最后的愿望就是再见你一面，他撑着一口气等了很久，你始终没有回来，他说你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让我一定要等你。”
凤清心颤动了下，垂下眼睫：“对不起。”
“你不该跟我说这话。”孟怀骞又道：“不过钟炀没有怪你，他只是担心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找到自己的路。”
沉默了下，他问：“你去看过钟炀了吗？”
凤清点头。
“那就好，钟炀到死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的身份，可我也不知该去哪寻你，思来想去，便开始查你的身份。”
“你把自己隐藏的太好，我费了好多功夫才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辗转许多地方，连猜带蒙的，才勉强猜出你跟数万年前被灭门的君家或多或少有些瓜葛。”
“这一路还真是历经千辛万苦啊，这才找到这个山洞，找到这里，我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你是君家的人。”
“我找了很多人打听，可君家的事情过去太久，知道君家的人大多都已经死去，你们的族谱也都毁的毁，烧的烧，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你在君家纠结是何身份。”
孟怀骞看向凤清：“所以能告诉我吗？你在君家是什么身份。”
凤清沉默着，没有开口。
她从来不想世人把她跟君家联系到一起，这会辱没了君家的名声。
孟怀骞笑的有些勉强：“凤清，我没有告诉南宫浔你的身份。”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但这件事他该知道的，他从来都不该怨你，要怨也该怨他的父亲。”
“是他亲手策划毁了君家，这才导致了后来的一切，若不是他，你和南宫浔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是凤清，这些事连我都能查到，南宫浔若真有心想查想追寻真相，必然也是能查到的。”
“可这数万年来，他却把自己困在仇恨之中，把所有不公都归咎到你身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对你来说，公不公平？”
凤清闻言轻笑一声：“这不挺好吗？”
“你比以前爱笑了。”孟怀骞眼神十分复杂：“是，这样他就可以把所有恨都宣泄到你身上，不用为南宫家自己种下的冤孽感到痛苦。”
“可所有的痛苦却要你来背，凤清，这并不公平。”
凤清摇头：“什么是公平？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公平只在人心，他背负仇恨活了这么多年，在我看来，已经足够公平。”
“到了现在，你还喜欢他？”
凤清抿唇，看向孟怀骞：“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见惯了这世间的美好丑陋，早就已经无所谓喜不喜欢了。”
“孟怀骞，你也活了这么多年，人在见过太多东西之后，是不会再执着于情爱的。”
“我曾经苦苦追寻这世界的真相，想要找到一个答案，那时候我没有想明白，可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东西，早就放下了。”
孟怀骞呼吸重了几分：“既然放下，那你就该杀了南宫浔，彻底斩断这段孽缘。”
凤清这次沉默的时间有些长：“杀人偿命，南宫浔不知道我与南宫家的仇怨，在他看来，我就是导致南宫家灭门的凶手。”
“我这个凶手不死，他就会永远陷在仇恨中。我与他，总要有个人得到解脱才是。”
孟怀骞咬牙，双目猩红，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为何不能是你得到解脱？”
凤清抬起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已经解脱了，孟怀骞，我去了很多地方，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时光。”
“在那段时光里，我短暂的忘记了追寻真相，忘记了君家，也忘记了南宫浔，这对我来说，就是解脱。”
“我得到了解脱，我也明白陷于仇恨是件多么痛苦的事，所以，我想让南宫浔也解脱，这是我欠他的。”
孟怀骞呼吸重了几分，他看向凤清，心中很是不甘：“若是你死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凤清愣住。
“凤清，所有人都是因为利益才进入无上宫的，可我是为你而来，我等了你七万年！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
凤清还是第一次听到孟怀骞袒露自己的心意，她有些无奈。
她见过太多东西，接触过太多人，到了她这个年纪，早就无所谓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了。
对南宫浔如此，对他也是如此。
凤清没有回应孟怀骞，不想把气氛搞的太沉重，随意说了几件自己的趣闻，又与他又闲聊几句后离开了这里。
她漏了点气息出去，没多会，南宫浔果然找了过来。
他手中执剑指着凤清，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冷的像冰，像极了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出尘高雅，气质非凡。
凤清坐在悬崖边上没有回头：“这么多年不见，不叙叙旧吗？一来就这么剑拔弩张的，不好吧。”
南宫浔仍旧把剑对准了她，没有说话。
凤清站起身，视线一点点扫过那张熟悉的脸。
几万年过去，如今的南宫浔眼中已然没有了恨意，只余一片冰冷。
时间果真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任何东西在时间面前，都变得不值一提。
如今的南宫浔未必还恨她，数万年时间太久，恨意在无尽的等待中一点点消磨，化为更深的执念。
恨意化去，不代表他们可以和平共处。
南宫浔深刻的明白，他必须杀了凤清，给地底的亡魂一个交代，这是他身为南宫家仅存的子弟必须要做的事情。
就如同凤清对他的感情一样，如今的南宫浔对凤清，也没有了那些爱和恨。
他们从最甜蜜的恋人变成不死不休的仇人，又从仇人变成现在看到对方也能平静面对。
中间横着太多尸骨，哪怕南宫浔对凤清还有爱，也不可能跨越那些尸骨，再次走到凤清身旁。
钟炀曾无数次感叹，横在凤清和南宫浔之间的，从来都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