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团子瞻前顾后，慢慢走到了牛棚入口。他双手捏着自己的袖子，并在前面，低下头有些不敢看屋里的人。
秋苗终于看到了小团子。
只是他垂着头，勉强能看清楚他的额头，鼻子和眼睛。
男孩的额头很饱满，眼睛看上去不错，鼻子也很小巧，脸上带着红肿的伤。
看见他嘴角鲜红的伤口，秋苗开口了。
“进来吧，”
“你脸上的伤还疼吗？”
小团子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抬起了头，一双睁大的眼睛看着秋苗，眸光里流转着点点亮光。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李满满，发现他们是一类人，都心怀温暖，愿意接纳他这种早被遗弃的人。
小团子摇了摇头。
原本他是怕除了李满满所有人都不愿意收留他，现在看到秋苗主动和他说话，心里一下子有了底气。
他抬起脸对所有人说：“奶奶……爷爷……”
“叔叔……你们好……”
说完，他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上自己的后脑勺，弯了下腰。
“我叫小团子……”
“哈哈哈……”
刘槐花秋苗爹被小团子逗笑了。
“这孩子，是哪里学来的礼仪？有点怪怪的。”
秋苗爹说。
小团子脸红了红脸，神情有些尴尬。
他偷偷看了李满满一眼，见她对自己轻轻点头，便感觉到一点都不尴尬了。扬起一张稚气未脱的脸，看着屋里所有人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回来的路上，李满满就对他说见到所有人要问好，还开口教他怎么说。
他练习了好几遍，刚才蹲在门前时，他以为没有机会说这句话了。一遍遍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被抛弃了，把地上撅出了一个土坑。
就在他悄悄转过头往牛棚里看第二十遍的时候，终于，李满满出来了叫他进去。
他紧张得手足无措，两只手在裤子两侧搓了好几回。
还是有人第一次叫他叔叔，秋苗听到有些惊讶，未等他反应就听到了旁边娘爹的笑声，他也跟着轻声笑了。
介绍完之后，李满满拍了下小团子的肩膀，把他带到了牛棚外面茂盛的草丛里边。
她蹲下来，认真地看着他说：“小团子，你很聪明，一定能听懂我说的话。”
“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过，不能再偷别人的东西。”
小团子抿着嘴唇，用力点点头。
当时被李满满救了后，他就想跟着她回去。
她说，要他保证不偷不抢，不跟着她回家，才愿意用明天用两个馒头来雇佣他。
在等待她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他在夜里饿晕过两次。闻到早上馒头摊传来的香气差点冲出去，最后在路上的垃圾堆里翻找了一些烂菜叶子……
刚才一起回来的路上，她又对他叮嘱不能再做以前的事，否则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你现在有吃的，有穿的了，”
“这些你都有了，对不对？”
小团子说：“是。”
“不用再惦记别人的东西了……”
李满满说着，双手交在胸口，做出了一个用力向下的动作。
小团子再次点头。
李满满接着对他说：“按照之前的约定，一天两个馒头，你需要帮我做工。”
“接下来，你要用自己的劳动偿还我给你的东西。”
小团子认真看着李满满，眨了眨眼睛，问：“那我要做什么活啊？”
李满满思索了一会，重的力气活他肯定做不了。
“我给你安排什么，你就去做。”
“嗯嗯。”
小团子乖巧地点头。
李满满见到他如此听话，微笑道：“你现在自由活动，等会需要你做事我再叫你。”
“好。”
＊
＊
傍晚时分，秋苗爹在灶台跟前做晚饭，小团子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帮忙添柴，看着灶膛里的火。
李满满和刘槐花站在牛棚外面，边吹风，边商量事情。
“娘。”
“你今天去村里问羊奶的事情了吗？”
刘槐花点点头。
“问了。”
说完，她头一甩，蹲在了地上。
李满满见她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立刻明白过来她今天去村里和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怎么了娘？”
李满满再次问。
“娘今天运气不好，”
“和人吵了架。”
刘槐花整张脸凝重起来，她重重叹了一口气。
“也是娘的语气不太好。”
“但是张友梅的夫郎，说话太气人了……”
刘槐花别过了头。
李满满没想到，简单的小事还能这么复杂。
“他说什么了？”
李满满问。
刘槐花这才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她今天去张友梅家里的时候，张友梅不在，是她的夫郎绿竹在家里。
她一进去，绿竹就没有给她好脸色看，问她来做什么的。
刘槐花问家里有没有多余的羊奶可以卖，绿竹当即垮下了脸，说没有。还板起脸，讽刺了一句这年头什么人都喝得起羊奶了。
绿竹就是余阿福的公公，张甜水的爹。
他为人小气，家里的东西不愿意送人，最不喜欢别人占他们家便宜。
之前，他也是跟着张友梅，热情地给村里人做一些好事。
可是渐渐地，吃力不讨好。因为村里人个别的恶劣言行，他当初的热心肠完全没有了，变得有一些刻薄。
刘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右脚踝，又继续说：“当时，我就问他是不是吃了炸药？”
“他直接和我呛起来。”
“说他家有剩余的羊奶，但是不会卖给白白占便宜的人。说上次张寡夫把多好多新的衣服都送给了你。”
刘槐花一说，李满满立刻想起来这件事，还没有真正向张甜水道谢。
“还说，那些衣服是张甜水小时候穿的，他一直留到现在，想给他小孙女穿的，没想到张甜水全部打包给了你。”
“我说他有点小气，”
“之后，我们两个就吵了起来。”
李满满听到这里，忍不住发笑，但是没有笑出声来。
在现代时，一楼邻居也是一个有点怪癖的老太太。她不喜欢小孩，每次有小孩从她门前她都拄着拐杖严厉地赶，搞得孩子们都很讨厌她，后来才知道她儿子养了一只大型犬。
有时候，一个表面看起来有些讨厌的人，并不是那么坏。反而真正的坏人，会先千方百计地示好，先套取信任。
“那娘，你有没有问价格，”
“问了。”
刘槐花继续说。
“是余阿福给我说的，”
“说是一碗，就是和咱们喝汤的那个碗差不多大，大概是四十文。”
李满满点点头，比她在回来之前去镇子上问到的便宜一些。那个牵着羊在街上卖羊奶的老妇人，张口就要六十文。
鲜羊奶真的很贵，现代能喝到新鲜天然的已经很不容易，大多数都是兑水的。
“娘，明天我再去村里问问吧，应该还能便宜一些。”
“顺便给人家把之前借的钱还了。”
刘槐花点点头。
“行，你注意点张友梅她夫郎。”
“嗯。”
李满满起身走到灶台那边，准备帮秋苗爹做饭，发现他已经做好了，就等着锅里的饭熟了。
“小团子。”
李满满见小团子板着身体站在锅边，直勾勾地盯着锅里吞口水，问：“你之前说镇子上发现白泥，”
“你知道是哪一家吗？”
小团子赶紧咽下一大口唾沫，立即转过头看着李满满，认真地想了一会。
“那一家卖瓷器。”
“奥。”
这一句话，提醒了李满满。
她想起来之前去镇上买砖的时候，去的第一家，就烧制日常用的陶瓷器，做的生意比镇上很多人大多了。
不过，也能明白越是繁荣的地方，租金越贵，现代老板的厂子也大多开在郊外。
李满满想的是找到大老板，和她们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