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满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太阳落到了山头，余晖漫上树梢，茂盛的叶片上像是洒了一层金粉。
她背着竹筐满载而归，腿上的裤子，草鞋都被露水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腿面上。
她一进牛棚里面，放下竹筐，就看见秋苗已经做好了晚饭。
秋苗先递给李满满一把浸湿的布巾，看着她熟练地擦完脸上的汗，又绕到脖子上抹。
见李满满把布巾伸进领口，若无其事地擦汗，他一下子爆红了脸，手足无措地赶紧转过身，把熬好的米粥和三个半包子，一碟凉拌野苋菜端了上来，还是按照之前搭的简易木头桌面。
李满满坐下来，拿起包子咬了一口，边吃边问：“你怎么没有吃包子？”
“剩了这么多。”
秋苗脸上的红潮还没有退却，端起面前的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米粥，抬起头来，仍然有些羞赦。
“我想等妻主回来一起再吃……”
李满满闻言，无奈地摇头笑了，这孩子真是实心眼。
李满满吸溜掉半碗米粥，一手拿着筷子夹菜到嘴里，边思索着边问秋苗。
“往年，咱们这里是不是六七月份会连续下一段时间的雨？”
秋苗看着李满满，发现有些事，她的确是记不清了。
他点了点头：“是，一入七月，没几天，就会开始下雨。”
“下多长时间？”
“河水会涨到哪里？”
秋苗回想着往年的情况。
“会下十几天左右，河水会涨到牛棚这边。”
“还有一年，牛棚也被淹了，进了很多水。”
李满满想到，一到夏天现代南方就会发生水灾。
现在都无法避免一些城市每年被淹，落后的古代更是无法避免。
水灾会发生，是由气候，地理位置决定的。一入秋夏，河流就会产生汛期，而泄洪是到现代每年也要面对的灾害。
如果有雨季的话，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李满满吃了两个包子，喝完了粥，盘算了好一会，又道：
“明天干完活回来后，我去娘家里一趟，去帮帮忙，看稻子收完了没有？”
秋苗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李满满。
这样的话竟然从她嘴里说出来。
不过，由现在的她说出来，的确不稀奇，毕竟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秋苗感觉到自己的嘴唇不受控制地抽动，苦涩漫上喉咙，眼睛也湿润起来，终是抬起两只手抹起眼泪。
李满满看着突然哭起来的秋苗，有些不知所措。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声音放软了些：“别哭了……”
秋苗摇头。
“我是高兴……”
他娘和之前那个李满满关系有多差，他是深有体会。
嫁过来之后，不让他回去看他爹，也不准他爹过来看他，他爹过来，就说要打他爹。
不顺她心的时候，打他威胁，要把他打回爹家里去，顺她心意的时候，哪里也不准他去。
现在的李满满，让他心里产生了期盼，期盼她对他爹娘尊敬孝顺。
她当初打破了他娘的头，那一瞬间，他想和她拼命的心都有了。
那是养了他十几年的娘啊，就这样被她打出了血！
还有他爹，每次过来看他。都被她拿着棍子当狗一样赶走……
看到秋苗越哭，眼泪越多，李满满叹了一口气，她犹豫了一会，伸手抚摸上他的后背，轻轻揽住了他的肩膀安慰。
“别哭了，”
“别动了胎气……”
秋苗忽然止住了哭泣，全身像是一寸寸变成了石头。
他呆呆地转过头看李满满，没想到她将他抱进了怀里。
片刻，脸像是叫嚣的锅炉，烧红到了耳根，整个人挣扎地后退。
李满满见他神情激动，像是抗拒，抓住了他的肩膀以防不稳摔到地上，笑着问：“是不是想你爹了？”
“那明天和我一起过去吧。”
她记得她姐嫁人后，有一次打电话给她哭着说想家了。她以为她受了委屈，没想到，只是因为路过一家卖腊肠的店，想起了小时候奶奶经常动手做腊肠给她们吃。
秋苗抽涕了一会，赶紧止住了眼泪，轻轻点头。
他也并不是多想家里，就是因为她的话想到了很多。
和以前那个李满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想爹，想娘，夜里偷偷地哭。
现在，好久没有想过他们了。
“终于不哭了。”
“怎么是个小哭包！”
李满满无奈地撇嘴调侃，秋苗不好意思再看她，低头吸了吸发红的鼻子。
李满满转身从竹筐里，取出了一把青黄色的果子，拿布巾搓了搓上面的灰尘，递给秋苗。
“尝尝。”
“奥。”
秋苗乖乖地拿手接过，咬下一个，
刚咬破，酸甜可口的滋味立刻在嘴巴里蔓延开来。
“好甜！”
见秋苗像个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开心，李满满笑道：“今天发现了一颗野生李子树，还挺甜的。”
“我在树下吃了不少。”
秋苗点头，又吃了一颗。
李满满看着他满足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眼下没有资源，银钱，做什么都难以放开手脚。
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累死累活，半天出不来工。要做起来，必须得有更多的人力参与进来。
——
——
“舒服~”
李满满将两只脚泡进热乎的水盆里，身体后仰躺在茅草铺上，发自内心地感叹出来。
每天要走很多的山路，她的脚一到晚上又疼又硬，得捏好久，才能舒展过来。
干农活就是这样，腰疼，腿疼，脚疼是常有的事。
她这具身体有些干农活的基础。
残缺的记忆中，李满满并不喜欢下苦力。也许是因为她这几天早出晚归一直没停，才迎来了疲劳期。
“妻主，”
“要不要我给你洗脚？”
秋苗说着，就要扶着笨重的腰身蹲下来，李满满赶紧张手制止：“不用！”
“我要泡一会。”
“泡脚很舒服。”
秋苗又想起了之前的李满满。
她不喜欢洗脚，也没有见过她洗脚。大拇指和其他四个拇指缝里都是污垢，脚后跟黑乎乎一片，泥厚厚一层，每天回来直接爬到床上仰头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