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子清下意识伸手扇了两下。
再低头，才发现好好一个不粘锅不知怎么回事，这会儿正倒扣在地上，旁边一片不知是水渍还是油渍的东西，上面飘着半个蛋壳，不远处还有两坨黑色和屎黄色结合的不明物体软趴趴地耷着。
之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灶台上，黑漆嘛乌星星点点。
玻璃瓶装的盐罐被炸裂了一半，惨兮兮地倒着，里面的盐也撒了出来。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灶台前的墙壁上，整个一块都好像被烧焦了。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倒是和她头一次见他熬粥时见到的模样很有些相似。
简单来说可以用四个字概括：一片狼藉。
肖子清实在没忍住：“你刚说你在煎蛋？”
“……”顾南澈表情古怪，眉毛鼻子都恨不得拧到了一起，迟疑道，“是啊……”
肖子清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手指着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厨房，哆嗦着嘴皮子问：“你跟我说实话，其实你真的在炼丹，只不过不小心失败了对不对？”
顾南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事已至此，残局还是得收拾，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放着不管回头让人重新来装修吧。
现在这个样子看着吓人，其实也就墙面上被火烧了的那一块比较严重。
无奈地从屋里拿了扇子，肖子清先把厨房里残留的烟散了，然后才一点点收拾。
灶台用湿抹布和清洁剂擦拭，锅从地上拿起来放进水池，地面上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干脆一起用扫帚扫了，又用拖把拖过。
等基本将一切恢复正常，肖子清才看着被火烧焦的墙面叹了口气：“这儿，还好当时装修的时候也没有搞得多豪华，就是回头可能要把瓷砖给换了。”
顾南澈做错了事，这会儿虽然没能帮上忙，也不敢自己回去坐着。
一直站在厨房门口，听到她这么说，立刻道：“那我现在就找人来。”
“别急啊，”肖子清忙拉住他，一抬头就看到他那副懊恼不已的脸，顿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先放着吧，我想了想，等期末考试结束我们不就要去录节目了？在那之前可能还是得稍微教你一下，否则总不能到时候真把录制现场给烧了啊。”
她把手中的抹布挤干晾好：“这个过程应该会比较艰辛，到时候说不定……”她吸了吸鼻子，也没把话说全，只道，“现在干脆就先不弄了，等过段时间再看，你说呢？”
肖子清的意思很好懂，这厨房吧其实就跟车一样。
譬如一个人车技不行不小心把车漆给刮蹭了，那基本是不着急修补的，不如多练练，等回头伤痕多了再一起修……
顾南澈虽然做别的事时都非常厉害，但他每次下厨房的时候破坏力也十分厉害，倒不是肖子清多虑了。
现在就换什么瓷砖，万一到时候再烧一次，又或者有别的什么动静，那还不如就这么放着，等过段时间他练得差不多了，再整体重新装一次。
顾南澈木着一张脸站在那，好一会儿才点头：“好。”
既然起了要教他的念头，肖子清想了想，就有点等不及，干脆说干就干，反正她今天一早起来就手酸，刚刚又撑着收拾了半天，这会儿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动。
她转头从冰箱里又拿了两个鸡蛋递给他：“现在就教你吧，还是煎蛋，你来。”
顾南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我还来？”
说实话，刚才把厨房弄成这个德性，他都觉得肖子清进来就能骂死他。
虽然事实证明她只是无奈叹气，但他站在旁边却战战兢兢，生怕她一个乐意就要回头来揍他，刚才收拾的时候她也一直没要他动手，他还以为她虽然说了要教也肯定会等一段时间的，哪里知道竟会这么快。
她就不怕自己再，再炼丹？
他这里犹犹豫豫，肖子清倒真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已经搬了把椅子来在旁边坐着，问：“能先说说你刚才是怎么煎的蛋吗？”
顾南澈有点茫然：“之前拍电影看过有人拍这一幕，我记得步骤，就照着那个来的。点火，倒油，把蛋打进去煎。”
啊，对啊，这没问题啊。
肖子清有点不明白了，只好点点头道：“那你来点火，”她想了想不太放心，就把椅子又搬近了些，鼓励他，“步骤就是这样的，你来。”
顾南澈有些迟疑。
要不是今天一早起来的时候想到她昨天累成那样，最后都没意识了，他也不至于动了心思想自己做早饭给她吃，也是存心想让她休息一下的。
要说早饭，别的他也不会。
想要上网查教程，偏偏昨天手机被人踩烂了，新的还没买回来。
不过刚开始做的时候顾南澈还是很信心满满的，他自己心里是一直有股劲儿在的，从小到大一直的优秀让他很难承认自己在厨艺上会真的渣，只不过觉得没有掌握窍门。
这回不过是个简单的煎鸡蛋，他自认见人做过，应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结果谁料到……就又着了挺大的火，还炸得连锅都翻了。
她不仅没能多休息一会儿，没能吃上现成的早餐，反倒还平白多忙活了半天。
再加上刚才那个动静吧，也是真的吓人，肖子清是没见到，蛋刚打进油锅的瞬间就突然间“咻”的一下蹿到了天上！
要不是上面还有抽烟机拦着，她进来可能会看到天花板上粘着蛋……
肖子清不知道他此刻心中的内容有多丰富，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你点火啊，没事的，之前那两回也都是没我一直盯着你，这次我一步步教，保证不出问题。”
顾南澈没吭声，不过捏着鸡蛋也依旧没动。
肖子清倒是想到他教她化学时的话来，不由笑：“不是答应我学的吗？你好好学这个，等吃完早饭我就跟你好好复习。”
这话一出口，顾南澈再有恐惧或畏难情绪也不肯表现出来了。
也是，说好的以身作则，哪能因为两颗小小的鸡蛋就放弃？真要在这上面退缩了，以后哪还有理由逼着她好好学习？
默默地上前点了火，顾南澈就照着之前脑子里的步骤，从旁拿了油抬手要倒。
“欸欸欸，”肖子清吓了一跳，“你刚就这么倒的？”
“啊……”顾南澈奇怪，不这么倒怎么倒，倒油难道还要有什么特殊姿势？
肖子清往锅里看了一眼，表情十分一言难尽：“那你刚这么倒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油一进锅就疯狂地炸吗？”
“发现了，”顾南澈点头，又不解，“但，不就是这样的？”
“谁说是这样了，”肖子清庆幸自己靠得近每一刻都没有放松，“等一等，等锅里水干了再倒油，这时候锅是烫的油是冷的，就可以直接把鸡蛋打进去。”
顾南澈这才“哦”了一声。
他倒不是不懂这些物理常识，可毕竟也没有人跟他说过，因此做的时候就没多想。
这会儿既然有人教，他当然跟着她的要求来，前面都很顺利，锅也干了，油也倒了，下一步就是把鸡蛋敲开打进去。
但因为刚才的事故阴影还在，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鸡蛋在桌边一敲，到了锅那儿就突然手一滑！鸡蛋连着蛋壳一块儿掉了进去。
这下平静的厨房再次一片混乱，那鸡蛋毕竟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这会儿外面的温度高，又被他放在离火不远的地方，壳子上已经染了一层水汽。
水汽遇上油，他还没来得及调成小火，就眼睁睁看着那蛋壳从锅中飞了出来。
“我去！”肖子清离得近，吓得猛地往后一靠，顾南澈更是魂飞魄散，就见还在锅里的蛋又开始像刚才那次那样狂炸，一时间真是油花四溅，他脸都变了色，下意识拿起一边的铲子就要去铲。
肖子清大吼一声：“不要动！！！”
但已经完全来不及，带着大量残留水渍的木铲愉快地进了锅，肖子清冲上去一把关了火然后拔腿就跑。
“嘭——啪——”好几声乱七八糟的巨响。
等再回头，就见顾南澈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不远处蛋、木铲仿佛连体婴儿般躺在地上死不瞑目，锅这回倒是免遭于难，可刚才好不容易才打扫干净的灶台却又一次毁了个彻底。
“我的天，”肖子清简直哭笑不得，“你这个动静，真的是好眼熟……”
真的跟她做化学实验时是一样一样的！
顾南澈这才慢吞吞地放下双手抬起头，他刚才吓得懵了，都还没得及反应要躲，等蹲下来的时候再想往外跑已经来不及，只能做出了最本能的保护姿势。
他这里动了，肖子清也下意识看向他，下一秒，她就笑得整个人都地动山摇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天，”肖子清站在门口，先还是弯腰，最后干脆蹲到地上抱着肚子，话都说不清了，“我的妈呀哈哈哈！”
好好一个高冷影帝，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滑稽。
因为没能反应过来，他的表情到现在都还是懵的，一副灵魂出窍来不及回的样子，眼神也没有焦距，偏偏一张脸格外高级，高级之余……头发上又粘了好多小颗小颗的鸡蛋花。
显得可笑又可怜。
他瞪着眼睛，木愣愣的，嘴巴也微张着，见她笑得不行，好一会儿才嘴角抽搐了一下：“……啊？”
肖子清差点没直接躺地上乐。
笑了好一会儿，她才捂着肚子站起来擦眼泪：“算了，算了你还是回去坐着吧，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好好思考一下，究竟该怎么弄。”
没肯他再碰锅铲，她动手麻利地煎了两个蛋，又用小锅煲了些白粥，再炸了两根油条，熬了些豆浆。
等早饭全部上桌，她才看了一眼似乎还有些懵的顾南澈道：“我刚才想了一下，这其实不怪你，油煎蛋这个事儿如果不懂厨艺的人，轻易还是不要尝试。”
她道：“尤其是油容易炸，我觉得下一回我们可以从清蒸啊，煮啊之类的方法下手。”
顾南澈吞咽了一下，也有些无语：“那，做什么呢？”
“譬如鸡蛋，”肖子清清了清嗓子，“也不一定就要煎啊，我们可以蒸鸡蛋，水煮蛋，隔水炖鸡蛋，还有把蛋打在水里煮。”
她补充：“嗯，就是这样，我觉得……应该可以的。”
不管可不可以，目前也只能先这么说着。
正咬了一口油条准备喝豆浆，肖子清的手机就跳出了一条消息。
打开发现是许静怡发来的。
【华大第一女学霸】：厉害了，你猜我刚才在宿舍看到谁了？我看到了李亦婷和王静！王静的家长也来了，帮她收拾东西回家呢，脸色特别难看！
【华大第一女学霸】：李亦婷倒是没再出来，没想到拘留没几天，这么快就出来了。
肖子清不由挑了一下眉，嘀咕道：“那这拘留了真是没几天啊。”
她懒得打字，干脆回复语音：“王静这就走了？说没说什么啊？”
李亦婷估计正在去吃早饭的路上，这会儿也懒得打字了，回道：“没有，反正一家子丧丧的，不过也正常，好不容易考上华大却被开除学籍，这还不如没考上呢！我和陆奕泽是在路上遇到她们的，王静低着头没看见我，倒是李亦婷瞪了我一眼。”
肖子清不由拧了眉。
顾南澈已经把豆浆喝完，这会儿见她表情不太好看，又听刚才说什么拘留的事，就猜到了大概：“是那两个上了热搜的？”
“嗯，”肖子清点头，“回学校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又出什么事，她总觉得这两人脑子不太正常，思维方式跟正常人也不太一样，虽说是她们自己作死，可保不齐要把这由头怪罪到别人身上。
要不然李亦婷好端端瞪许静怡干嘛？
再联想到当初她们被抓进超市之前的事，她默默把手机扔到了一边，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肖子清没再管这事，而是看向顾南澈：“对了，你手机怎么办？去买个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