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皇宫。
“观音婢！观音婢？”
立政殿里，李世民浑厚的声音响起，里面带着三分喜悦和三分急切。
“陛下，怎么了？”听到声音的长孙皇后从立政殿后面走了出来。
“观音婢，你看！”李世民很是高兴地把一张纸递到了长孙皇后的面前。
“这是……”长孙皇后有些疑惑，也有一些迟疑。
“看了你就知道了。”李世民没有解释，但脸上的高兴还是掩盖不住。
“呀，婉儿这……”草草的看过纸上的内容后长孙皇后惊讶地捂住了嘴。
“不行不行，妾身要准备准备。”
“乳娘、产婆、丝绸的褥子……”
长孙皇后捏着那张纸，开始在大殿内转了起来，有种无头苍蝇四处乱撞的感觉。
“观音婢，观音婢……”
李世民哭笑不得地抓住了长孙皇后的双肩，强行让其安静了下来。
“婉儿现在才刚刚确定怀孕，产婆是不是早了点？而且他们现在还在高州呢。”
说到这里，李世民多少是有些感动的。
从成婚到现在，不管是当初打天下还是玄武门之变，亦或是现在君临天下，长孙皇后一直都陪在他的身旁，从未变过。
李丽婉并不是长孙皇后的亲生女儿，但她方才着急的表情丝毫不似作伪，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着急。
这怎么能让李世民不感动？
“对对对。”长孙皇后拍了拍手，这会儿她都忘了冯智彧两口子还在高州没回来呢。
“也不对，他们在高州妾身就更得动起来了，得早早准备好, 这样一来他们回来就能用上……”
“不对啊！”
长孙皇后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转头看向了李世民。
“陛下，这从高州到长安可不是什么短途啊, 婉儿要回来吗？”
“那孩子本就有晕船的毛病，现在刚刚确定怀孕，正是最危险的时候，还要让他们回来吗？”
作为女人, 而且还是生育过的女人, 长孙皇后不说最懂女人怀孕时候的那些事也起码算是个半精通吧，所以怀孕时候要注意的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
“本来我也是在犹豫……”说到这里，李世民脸上的表情给人一种五味杂陈的感觉。
“本来我想着是让婉儿在高州先养着，等过几个月稳定了之后再返回, 或者索性就让她在高州生产完了之后再回来, 但智彧特意让人捎了句话。”
“他说孙道长就在霸上，有孙道长在的话他会安心一些，所以会在高州那边让医生诊治一番, 确定没问题了就会动身返回长安。”
“但如果说婉儿的身体不适或者是情况不好，那么就会推移。”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世民多少是有些愧疚在的，因为他知道冯智彧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下也要动身返回是为了什么。
冯智彧现在在长安，甚至可以说在整个大唐的作用都是举足轻重的，如果在这个时候还留在高州那就成了李唐皇室和岭南冯氏这个联盟的不稳定因素。
说白了，冯智彧就是为了让他这个皇帝放心才决定不顾一切地返回长安的，如果不是两家的关系如此复杂，冯智彧也不用在这个时候做这种决定。
但是, 他不仅是个皇帝, 更是个父亲。
让冯智彧做出这种决定，他的内心是愧疚的, 但作为皇帝的角度来说他是赞同冯智彧这种做法的。
不是说他就不在乎李丽婉这个庶出的女儿, 而是因为冯智彧现在的作用不仅仅是为了让李唐皇室和岭南冯氏的联合更紧密，更是一支定海神针。
有他在, 很多的世家都能安静很多；若是他悬在让李丽婉在高州生产, 那就会给很多人一种他想留在高州的感觉。
李世民和冯智彧不会觉得这有什么, 但对于其他的势力, 尤其是一些小的势力来说这就是未来局势的一个风向标，这很容易让他们产生错觉。
别看是小势力, 这种错觉产生的后果往往是巨大的，甚至会让整个朝廷都动荡起来。
当然, 这种动荡并不足以影响到朝廷什么，但动荡这种事情没人会喜欢，所有人都觉得这种事情能不发生还是不发生的好。
所以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皇帝，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李世民都觉得冯智彧他们应该回来，但同时也对这种想法心有愧疚。
“唉，苦了这孩子了……”长孙皇后唉声一叹。
作为李世民的贤内助，她自然是能够看懂现如今的形势的, 也能看清楚冯智彧担心的什么。
李丽婉本就是庶出，她虽然从来都没有将其当做继女看待, 但他们家这种情况对李丽婉产生影响是不可避免的，现在又遇上这档子事儿。
二者相加，长孙皇后愈发心疼李丽婉了。
“好了, 没事了。”李世民揽过了长孙皇后的肩膀，开口安慰着。
“他们俩都是好孩子，反正都是自家人, 等以后慢慢补偿他们就好了。”
“嗯，陛下说的是。”长孙皇后柔柔的点了点头。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们欠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多了。”
“婉儿不仅人生大事被用来联姻，现在生孩子这种事情还要考虑这么多。”
“智彧那孩子也是，从来到长安开始就不遗余力地帮助陛下，但因为身份和局势的关系却总也得不到他应该得到的回报。”
“现在两个孩子成婚四年好不容易要有子嗣了，还要再经历这么一次。”
“妾身真的是感觉对不住这两个孩子。”
女人从来都是伤感的，哪怕是长孙皇后这种当上皇后且懂得很多事情的女人亦是如此。
“唉。”李世民也是长叹一声。
其实以冯智彧从来到长安到现在的功劳累积计算的话，国公可能有些过，毕竟没有实打实的军功，但一个开国郡公还是可以的，而且还是绰绰有余的那种。
但因为岭南冯氏现如今已经是一门三爵了，而且还是一个国公一个县公顶着的那种, 所以李世民为了均衡就不得不降低给冯智彧的封赏。
这么一想, 他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无形之中就亏欠了冯智彧以及岭南冯家很多很多, 而且冯智彧哪怕是到现在都没有一句怨言。
众所周知, 如果你对不起一个人, 他若是对你破口大骂或者对你的态度有所冷淡倒还会让你稍稍好受一些，但若是他依旧如从前待你一样的话反倒是会让你更难受。
李世民现在就是如此。
帝王无情，但正因为无情，所以帝王也最渴望情感。
李世民抬起头，双眼中透出的眼神逐渐坚定。
他，做下了一个决定。
一个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决定。
一个会让几乎全部朝臣都反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