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出口，年老体弱的郑老实，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刘蛟推了一个踉跄，两人滚落在泥泞之中，溅起飞荡的泥水，不远处的叶小枫瞧见这一幕，神色一变，顾不得其他，抬脚便往这边赶来。
“老东西，你想死，老子成全你！”
被推倒在地的刘蛟，胸中发闷，险些又喷出一口闷血，刚才，他被叶小枫全力砸了一棍，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不过是勉强提着一口气，经郑老实这么一撞，受此一摔，那口气瞬间溃散。
眼前一阵阵晕眩，刘蛟一咬舌尖，借那剧痛清醒过来，几乎视野清晰的同时，盛怒之下的刘蛟，一掌扣在郑老实的脑袋上，哪怕他此时气力十不足一，却也不是郑老实能够承受的了。
只听噗地一声，郑老实的脑袋陷入泥地里，老迈的身躯骤然一挺，随后四肢瘫软，歪着脖子，倒在泥水里，其脖颈，呈现出一个极其怪异的姿势，常人根本不可能这般模样。
显然，郑老实的脖子，被震断了，必死无疑！
叶小枫的脚步骤然停顿，清亮的眸光里，黑色的瞳孔颤抖，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
“老人家？”
无人应答，此刻，盛怒过后的刘蛟，听见叶小枫的呼唤，猛然清醒过来，后悔莫及！
他竟在这个时候，杀了郑老实，虽然说，他压根没准备放过郑老实，但是，那得等到他安然逃脱之后，再动手，可现在，他一时失手，打死了郑老实，失去了保命底牌，叶小枫如何能放过他！
“老人家？”叶小枫又唤了一声，怔怔地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不敢相信郑老实已然身死，这一次，他的话音颤抖，带着浓浓的悲意。
“不行，老子得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赶紧逃！必须逃！不得不逃！”刘蛟拔腿就跑，身影踉跄，由于过于着急，而在泥泞地里打了几个滑，接连跌倒了几次，最后，他连滚带爬的逃窜。
那模样，像极了过街老鼠，也像极了亡命之徒，属实滑稽可笑。
然而，这个时候，在场之人，无一人笑的出来，叶小枫目光含悲，脸庞之上，忽地感到几滴冰冷，他抬眼望天，天色阴沉，黑云压顶，零星的雨滴，再一次飘落下来，冷风刺骨。
“老人家！”
一道惊雷倏地炸响，紫盈盈的雷芒，照亮了叶小枫略显狰狞的表情，黑色瞳孔一缩，雷芒闪耀在其眸中，怒，滔天的怒意，刹那间淹没叶小枫的理智，他张口，发出一声悲痛的吼叫。
“啊！”
“小枫！”夏婉清惊呼一声，叶小枫似乎受到了刺激，那吼叫，伴随着惊雷阵阵，竟给她一种心悸、恐慌、悲伤的复杂情绪，当下，她不顾满地的泥泞，飞掠到叶小枫的身旁，紧紧抓住叶小枫的手掌，冰凉，一片冰凉，像是握着一块坚冰。
回眸，叶小枫瞥了一眼夏婉清，那是夏婉清从未见过的目光。
孤愤、悲郁、冷漠、自责、懊悔……
很难想象，这些词语，有朝一日，竟会用来形容向来笑嘻嘻、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叶小枫，此刻，叶小枫气质大变，与之前的他判若两人，让夏婉清感到无比的陌生。
“刘蛟，我杀了你！”
陡然间，叶小枫目光中的所有情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怒火，像是要把那苍穹烧穿，像是要把那大地焚荒，随着一声发自肺腑的怒吼，叶小枫一把甩开夏婉清的手掌，横空飞掠。
一步、两步、三步……九步！
踏云九步，被叶小枫施展到极致，快的像是一道青色的闪电，百丈距离，弹指而过，早先逃跑的刘蛟忽地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巨力，在那股巨力的推动下，他身形一轻，向前直飞而去。
前方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巨树，刘蛟想躲开，却身不由己，一头撞在了巨树之上，如壁虎般被轰在巨树的表面，全身上下，骨骼尽碎般的疼痛，险些将刘蛟疼晕过去。
雷声乍止，大雨忽来。
簌簌的风鸣之中，叶小枫放下精铁棍，刘蛟哀嚎一声，仰面朝天的跌倒在地，他全身瘫软，使不出一丝的力气，脑中一阵一阵的眩晕，模糊的视野里，一位青袍少年，沐冷雨寒风，墨发垂落。
旋即，他瞧见，一道黑漆漆的棍影，迎面砸下，刘蛟肝胆剧颤，张嘴意欲求饶。
“你，该死！”
耳边隐隐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刘蛟的话，哽在喉咙里，没能吐出，一根泛着黑芒的精铁棍，砸在刘蛟的天灵之地，狂猛的力量贯穿而下，刘蛟身躯剧烈的一抖，旋即无力摊开，双眸渐渐无神。
刘蛟死不瞑目。
可他这样的人，左右逃不过这样的下场。
一棍敲下，叶小枫眸中的怒意持续了片刻，徐徐退散，旋即，手足无措的茫然，涌上脸庞，他看了一眼绝了声息的刘蛟，身形一晃，神色恐慌的倒退出去两步，倒退的时候，他不仅丢掉了精铁棍，含光剑也被他抛下，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掌。
十指修长有力，却微微的颤抖，那上面，明明白哲如豆乳，却仿佛流淌着血色的殷红。
“我，杀人了！”
雨水顺着湿漉漉的长发，滴落至掌心，却洗不掉叶小枫眼中的血色，他神色仿徨，表情僵硬，面色苍白如纸，喉咙缓缓的滑动，吐出一道难以置信的颤音。
夏婉清腾越而来，却见叶小枫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口中不断念叨：“我，杀人了...杀人了……”
“这不怪你，他该杀！”夏婉清握住叶小枫冰冷的手掌，叶小枫气息紊乱，体内的内力也是到处乱窜，宛若脱缰的野马，走火入魔的征兆。
“不、不怪我，可是，我杀人了！杀人了！”
兀地一声大吼，叶小枫表情狰狞可怕，吓了夏婉清一大跳，那神情，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鹿，对周遭的一切，充满戒备、害怕、敌意。
在叶小枫的眼神里，夏婉清看到了一场大雨，一场掩盖天地的大雨。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叶小枫的内心，在下雨！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