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落水
后来，何皇后吹了好几次枕边风，都没能让皇帝收回旨意。
她就知道皇帝还是很迷恋夏贵嫔的容貌，等这件事的风头之后，夏贵嫔复宠是迟早的事。
倪嫔一直小心谨慎，她不得宠，位份也不高，容貌更是平常，要不是生了位六公主，怕是几年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她对何皇帝没有威胁，加上六公主和她都加意讨好何皇后，马屁拍得何皇后很舒服。
何皇后也就让她经常来自己宫里走动走动。
有意无意地，她就提到了夏贵嫔。
倪嫔多聪明啊，她知道皇后娘娘城府极深，为什么好端端地就提起夏贵嫔来，算算夏贵嫔也到了出冷宫的日子。
皇后娘娘这是感觉到了浓浓的威胁啊！
身为皇后娘娘的狗腿子，怎么可以不为皇后娘娘分忧？
只是倪嫔盘算着自己和夏贵嫔的位份相同，自己还是个不受宠的，想要给夏贵嫔点颜色瞧瞧，不太容易。
但这次机会来了！
沈念儿是自己的眼中钉，夏贵嫔是皇后娘娘的眼中钉，就让这两人狗咬狗一嘴毛！出了什么事也和自己没半点干系。
这件事要做得干净利落，不露马脚。
倪嫔便想了个法子，买通了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借了块腰牌，找了个面生的侍卫冒充太监去沈府宣旨，将沈念儿骗进宫来，好施行计划。
夏贵嫔那边，刚出冷宫回到自己的寝殿，还没坐热椅子，倪嫔就来探望她了。
两人以前没什么交情，但患难见真情。
刚尝了三个月冷宫滋味的夏贵嫔，再看到倪嫔，也不像以前那样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了，但她性子清冷，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倪嫔坐。
倪嫔心思纤细，观察入微，是个连何皇后都能捋顺了毛的人，她想要讨好谁还没有不成功的，更何况是失宠了三个多月的夏贵嫔。
坐下没一会儿功夫，夏贵嫔就对她态度有所转变，让宫女送上茶和点心。
嗯，这就表示喜欢听她说话。
接下来几天，倪嫔有空便去和夏贵嫔聊天，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地提到了沈念儿。
夏贵嫔年轻气盛，想起自己在冷宫吃了三个月的苦，可以说全是拜沈念儿所赐。
她就说了几句气话，正中倪嫔下怀，三言两语的挑拨，就让夏贵嫔火上烧油。
“没错，要不是沈念儿，我也不会失去皇上的宠爱。”
听到沈念儿三个字，夏贵嫔就压不住的火，细细的柳眉挑起，“她自己招蜂引蝶，却让我替她背锅，呵！凭什么！像她这样的，迟早要倒大霉。”
倪嫔笑笑：“可别这样说，现在她可风光着呢，今非昔比了，现在的她已经嫁给小王爷成了小王妃了，谁见了不得讨好巴结她，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可以，要是让外人听到传到她的耳朵里，怕不是要惹场祸事，难不成你刚出冷宫，想再进去吗？”
冷宫！
夏贵嫔想到那不人不鬼的日子，眼角都冒出火来。
“什么小王妃，不过是嫁了个傻子罢了。”她烦躁地一拍桌子，“我怕她什么，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见火候已经成熟，倪嫔笑了笑，压低声音：“妹妹，小心隔墙有耳。”
“这儿只有你我二人，姐姐你不会出卖我吧？”夏贵嫔话虽如此，脸上的表情却是充分的信任倪嫔，她又恨恨道：“那沈念儿最好别再进宫，否则，我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倪嫔欲言又止。
“姐姐想说什么？”
“妹妹，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倪嫔眼珠一转，“我来的路上，好像看到沈念儿了。”
“真的？她当真进宫了？在哪里？”
夏贵嫔立刻站起身来。
“妹妹你别激动，我只是好像看到她和小王爷两人进了御花园，觉得有些奇怪，皇上在御书房，太后在自己宫里静养，没人召见他们啊，这皇宫难不成是她家后花园，说进就进么？啧，这成了小王妃的确不一样，没有奉召也能随便进宫，这份待遇咱们就比不过。”
倪嫔按了按夏贵嫔的手：“妹妹，我劝你别去惹她的好，她可是个惹不起的主儿。对了，我也有可能是眼花看错了。”
但夏贵嫔敢保证，倪嫔绝不会看错，更不会随口乱想。
她忽然笑了：“真巧，我觉得这宫里有点闷，想去御花园里散散步，姐姐要不要一起去？”
倪嫔起身笑道：“我就不陪妹妹去了，这会儿该去看看六公主，妹妹玩得开心一些。”
她离开的时候，嘴角勾着浅浅的笑。
回到自己宫里之后，她让人密切注意御花园里的动静，一有消息马上回来禀报，然后就和六公主在湖边一边喂鱼一边等着看好戏了。
＊
沈念儿虽然迷失了方向，但她不急不躁，信步徐徐，和小傻子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一边赏花，一边说着话。
正惬意的时候，前方过来一名宫女对她行了个礼。
“小王妃，夏贵嫔想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沈念儿一愣：“夏贵嫔？”
她觉得有点熟悉，很快就想了起来，是那个被何皇后一口咬定陷害自己的夏贵嫔，上一世在冷宫之中，两人还曾经在月下谈过话。
想起这个上辈子的可怜人，这一世怕也是个倒霉鬼，她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觉。
虽然不明白她找自己为什么，但去见见也无妨。
“好。”
她正准备跟着宫女前去，小傻子寸步不离跟着她，那宫女笑道：
“小王爷请留步，夏贵嫔有些话想单独和小王妃说，您去了怕是不便。”
小傻子道：“我就要去，什么夏贵嫔夏贱嫔，我不管是谁，别想把我和媳妇儿分开。”
那宫女脸色尴尬，眼瞅着沈念儿。
沈念儿指着旁边的果树道：“那果子熟了，看着像是很好吃，你能不能帮我摘几个来？”
“好！”
小傻子一口答应。
“那你在这儿摘果子等着我，我去和夏贵嫔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好不好？”
“……好吧，那媳妇儿你要早去早回。”
“好，你多摘点果子，咱们带回去做果脯。”
沈念儿安抚好了小傻子，便跟着那宫女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方小湖，湖心亭上有一个宫装女子趴在栏杆上看着湖水呆呆出神。
她知道那就是夏贵嫔。
听到脚步声走近，夏贵嫔没有回头，只是吩咐宫女：“都退下，我要单独和小王妃说话。”
所有人都退出了湖心亭。
沈念儿看着她：“你找我有什么事？”
夏贵嫔忽然转过身来。
她肤色雪白异常，眼珠也和寻常人不同，呈现一种海水般的蓝色，深不可测。
沈念儿心想，她果然生得好看，难怪皇帝这般宠爱她，就连何皇后都嫉妒得想要置她于死地，愣是把她拉出来当替罪羊。
听说她因为那件事被关了三个月冷宫，现在应该是刚刚放出来。
冷宫是什么地方，她太清楚。
夏贵嫔明显比三个月前见到她的时候清瘦了许多。
湖畔的花丛里，倪嫔和六公主接到消息，已经按捺不住地前来看好戏了。
六公主悄声问：“娘亲，你说夏贵嫔会不会狠狠地扇沈念儿几个耳光？”
她一心盼着看到沈念儿出丑，最好夏贵嫔扇她耳光的时候，再用指甲划花了她的脸，看她以后还怎么迷惑男人。
倪嫔胸有成竹地笑了笑：“应该不会。”
六公主大为失望：“那我们还有什么戏看！”
不能看到沈念儿被打，她为啥要在这里被坟子咬。
她就想走了。
倪嫔眼中戾气弥漫，忽尔笑道：“以我对夏贵嫔的了解，她要不就不报复，要报复就会把人往死整。”
“啊？”六公主吃了一惊，眼中先是恐惧，接着兴奋，“娘你的意思是，她会杀了沈念儿吗？”
“她在冷宫受了那样的苦头，都记在沈念儿的头上，就算不杀了她，也会让她生不如死吧。”倪嫔这几天可没少在夏贵嫔的耳边吹风，有意将她对沈念儿的仇恨值升到最大。
就在这时，六公主突然往湖心亭一指，激动道：“娘亲你快看！”
只见远远地亭子里，夏贵嫔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沈念儿的衣领，把她推到了栏杆边。
紧接着，夏贵嫔重重在沈念儿胸前一推，将她推进了湖水里。
“啊！”
六公主吓得叫了出来，被倪嫔一把捂住了嘴巴。
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心里只叫：杀人啦，杀人啦！
刚才她还满怀恶意想看沈念儿倒霉，这会真的亲眼见到，心里却只剩下害怕和恐惧，两条腿哆嗦得站都站不住了。
要不是倪嫔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她怕是能一直尖叫个不停。
倪嫔远比她镇定得多。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种事情算不了什么。
只是她也没想到夏贵嫔比她想的胆子还要大，居然就这么直接下手了。
快意的同时，她也有些后怕。
怪不得皇后娘娘这么忌惮夏贵嫔，一心想要除掉她，原来这丫头年纪轻轻，却是个狠角色，留着确是后患无穷。
她非常开心，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
“和婉，别叫了，你是想把别人都叫来救沈念儿吗？”她警告地瞪着女儿，同时松开了手。
六公主虽然讨厌沈念儿，却还没真的想过要她死，她颤声道：“娘……娘，咱咱咱们真、真的不救她吗？不救她……她会死的。”
“那就让她死。”倪嫔道，眼神冷酷。
六公主看着犹如陌生人一样的母亲，硬生生打了个冷颤。
沈念儿掉下去之后就没再浮起来。
倪嫔估摸着她不会水，八成是沉底了，笑了起来。
她对六公主道：“你现在可以人救她了，你往那边跑，喊得越大声越好。”
六公主疑惑：“娘，那边没人啊，我喊得再大声也没人听见。”
“傻丫头，就是因为没人才要你往那边走，要是马上就能喊来人救她，娘的这招棋岂不就白下了？”倪嫔用指尖戳了下女儿的脑门。
六公主恍然大悟：“娘亲，你真聪明。”
她沿着倪嫔指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快来人啊！”
果然一路上都没遇到半个人影。
她心里得意，一边跑一边喊，准备再喊一会儿就转到人多的地方去。
突然一个人影从空中落下，正挡在她面前。
“谁落水了？是不是我媳妇儿？”正是在树上摘果子的小傻子。
六公主被吓了一跳，等看到是小傻子的时候，立刻缩了下脖子，支支吾吾道：“好、好像……是。”
小傻子二话不说，展开轻功有如飞鸟一样，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六公主惊魂初定，拍拍胸口，自言自语：“哼，现在去也晚了。”
沈念儿早就淹死了！
她继续往前跑，不多时遇到了几名宫女太监，她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快、快去禀报皇、皇上……”她指着御书房的方向，“小王妃、小王妃她落水了！”
一听到小王妃落水，宫女太监吓得腿肚子都软了，几人都向御书房跑去报信儿，没有一人想起要赶到湖边救人。
六公主眼底闪过得逞的笑意。
她故意的指向御书房，果然，几个蠢货全都被支走了。
就是不想让人去救沈念儿！
淹死她！
皇帝和何皇后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盏茶的时间。
湖边全都是人。
会水的宫女太监还有侍卫，都下了水，满湖里扑腾着捞人。
湖心亭中，夏贵嫔和闻讯赶过来的倪嫔、六公主还有几名嫔妃，都靠在栏杆上，盯着幽深幽深的湖水。
太后那边因为事发突然，还没有人过去禀报。
皇帝直接下令，让暂时封锁消息，不得外传。
因为太后最近身体刚有所好转，万一……让她老人家吃了惊吓，病情加重就不要了。
要是沈念儿没事，不过是虚惊一场，可要是沈念儿真出了事，太后那边想瞒怕是也瞒不住，但能瞒一时算一时。
皇帝转瞬间已经想到了不同的结果。
他心情焦灼，大步流星地赶向湖边，一看到湖里全都是人，还有哭声一片，心都凉了大半截。
张公公比他赶早到了片刻，见皇帝过来，抢在前面挡住了皇帝的视线。
“皇皇皇上，还是先别过去了吧。”他苍白着脸颤声道。
皇帝停下脚步，声音也带着丝颤音：“人呢？救起来了没有？”
“还还没有，不过奴才已经让所有会水的人都下去救了。”张公公没敢用那个“捞”字，太不吉利。
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人是救不回来了，落水这么久都没浮上来，怕是早就沉底儿了。
只是当着皇帝的面，他不能说那个字。
皇帝一挥手道：“不会水的也全都给朕下去救人！救不上人来，就都别上来了！”
圣旨一出，谁敢不从。
立刻湖里像下饺子似的，扑腾扑腾地直往里蹦人，好多不会水的也闭着眼睛跳了进去。
没办法。
湖里乱成一片。
倪嫔表面也跟着呼喊救人，心里却想，就算所有人都下了水，捞上来的也是一具尸体了！
六公主的掌心全都是汗，攥着倪嫔的衣角不松手，看到皇帝来了，又紧张又害怕，嘴皮直哆嗦，腿也发软。
倒是夏贵嫔，看上去比所有人都要平静得多。
她也没靠在栏杆上往湖里瞅，也没有和别人一样紧张，坐在锦凳上托着下巴，怔怔出神，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别人都以为她被吓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人理会她。
何皇后走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弯腰行礼，夏贵嫔才慢吞吞地随着众人起身行礼。
“都免了。”
何皇后脸色不怎么好看，开口就问：“怎么回事？小王妃怎么会掉进湖里去？她不在王府呆着，进宫做什么？事情发生的时候，都有谁在场！”
嫔妃们纷纷说自己不知情，也是听到消息才赶过来的。
有人指了指夏贵嫔，小声道：“方才赶来的时候，看到夏贵嫔和倪嫔两人在亭子里，或许她们会知道是怎么回事。”
倪嫔不等何皇后看过来，就开口道：“皇后娘娘，嫔妾正带着六公主在园子里赏花，就听到有落水的声音，吓了一跳赶了过来，嫔妾让六公主去喊人救人，当时亭子里只有夏贵嫔一个人。”
一句话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摘干净，顺便将夏贵嫔给卖了。
何皇后看向夏贵嫔：“当时就你在亭子里？小王妃是怎么落的水？”
所有人都看向夏贵嫔。
事情好像已经真相大白了。
何皇后虽然没有问得很明白，但言下之意，沈念儿的落水和夏贵嫔脱不了干系，要是她解释不清楚的话，怕是要落一个谋害王妃的罪名。
这罪名可就大了，怕是要被废为庶人，更有可能会被赐死。
已经不是打入冷宫那样小惩大诫了。
皇帝再宠爱她，也饶不过她去。
夏贵嫔抬起眼睛看了周围人一圈，海水般的眼波变得湛蓝湛蓝的，深不可测，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她不疾不徐地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抬起纤纤玉指，对着一个人指了指。
“她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