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皇上也得讲规矩
第二天沈念儿醒来，发现房间里多了几名丫鬟。
“沈姑娘，您醒了？”
丫鬟们梳着整齐的发髻，穿着簇新整齐的衣裙，一看到她就露出殷勤的笑脸，马上就有丫鬟端来了水让她盥洗。
沈念儿觉得奇怪。
南宫景的府里是没有丫鬟的，他不喜欢年轻女人，府里用的下人大部分都是小厮，还有上了年纪的嬷嬷。
一夜之间怎么就变出了几个丫头来。
但又一想，辰王殿下神通广大，有钱有权，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几名丫鬟服侍得十分仔细周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不像是刚买回来的没什么经验的小丫头。
她们服侍她梳洗了，又端来一盒盒的首饰打开盖子，铺陈在她面前，还有一套套崭新的胭脂水粉，琳琅满目。
“沈姑娘，奴婢们服侍您上妆吧，奴婢先给您梳头。”说话的丫鬟穿着淡绿色的比甲，声音很好听，梳头的手艺也很娴熟，一点也没弄痛她的头发。
很快就给她梳出了一个别致又好看的发髻。
沈念儿对她的手艺很满意，不过却很抗拒她给自己选的那沉甸甸的金步摇。
“我不喜欢那些东西，就戴我昨日的簪子。”
“好的，沈姑娘。”丫鬟顺从地答应。
沈念儿对那些红红白白的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她讨厌在脸上抹那些厚重的香粉，没一样及得上她亲手做的。
她说什么丫鬟们从来也不反驳，十分温顺。
“你们是宫里的？”
沈念儿看了几名丫鬟一眼。
“是。”
怪不得。
宫里出来的人就是和别的丫鬟不一样，她们都经过嬷嬷们特殊的教导，格外地会察言观色。
“是辰王殿下一早去皇后娘娘那里要人，皇后娘娘便指派我们几人来服侍沈姑娘。”淡绿色比甲的宫女柔声说道。
“哦，原来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沈念儿顺手从首饰盒里拿出一个白玉镯子递给那宫女，“你的头发梳得很好，赏给你的。”
那宫女哪里敢接：“沈姑娘，这镯子太贵重了，奴婢不敢收。”
沈念儿直接将镯子塞到她手里：“你值得的。”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珍宝首饰八成也是何皇后赏赐下来的，也算是物归原主。
“奴婢们服侍沈姑娘更衣。”
宫女们拿来一件件簇新的衣裙，那鲜亮的颜色刺得她眼疼。
她想穿昨天自己穿过的衣服，可找来找去找不到。
“我的衣服呢？”她问那宫女。
“这……”宫女露出尴尬的表情，“对不住，沈姑娘，殿下吩咐将您的衣服……给烧了。”
“烧了？”
“是。”
宫女忙拿起一件桃色的衣裙送到她面前：“沈姑娘，您看这件喜欢吗？这料子是极好的雪花缎，式样也是宫里最新的……”
沈念儿只看了一眼就摇摇头：“不喜欢，我不喜欢红色。”
那宫女微微一愣。
宫里的人都知道，沈念儿是极爱红色的，她每次进宫穿的都是红色系列的衣裙，不是大红就是桃红，要么就是艳红，反正最打眼的那个人一定就是她。
太后娘娘宠她，还吩咐掌管库房的人将所有进贡的红色衣料都留出来，让沈念儿先挑，她挑剩下了的，才由太后娘娘赏赐给宫里的各位娘娘。
为此，宫里的娘娘们都恨死了沈念儿。
凭什么千尊百贵的她们，还得穿一个大臣的女儿挑剩下的，太气人了！
她们不敢埋怨太后娘娘，只能把怨气撒在沈念儿身上，所以每次在宫里看到她时，都免不了冷嘲热讽。
可沈念儿却听不懂，往往把她们的讽刺当成了赞美，还觉得宫里的娘娘个个喜欢她，个个都是好人。
蠢得不可救药！
说实话，宫里的人不只是娘娘们看不起沈念儿，就连宫女们也都把她当成了笑料，有事没事就凑在一起说她的笑话。
她们也都是表面上对沈念儿恭敬，背后说起她的笑话来，一个比一个大声呢。
“那要不您自己挑一件吧。”那宫女刚得了沈念儿打赏她的一只贵重镯子，虽然还是不怎么瞧得起她，对她却没了以前的厌恶。
沈念儿看来看去，勉强挑了一件白底绣着石榴花的：“就这件吧。”
她实在不知道南宫景的葫芦里卖什么药。
又是衣服又是首饰，还有这几名特意从宫里要来的宫女们，自己几时变得这么贵重了？让她有种错觉，好像是被人捧在了手掌心上。
呵呵，可笑。
等她穿戴好了，丰富的早膳又送了进来，除了一碗炖了两个时辰的补品粥之外，都是各种甜食小点，一看就是从春和楼买来的。
不吃白不吃。
沈念儿从来不拒绝食物的诱惑，她坚信“民以食为天”。
再说她讨厌的是南宫景，又不是这些美味的食物。
她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喝，直到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她看向那绿衣宫女。
宫女恭顺道：“奴婢不知道，殿下吩咐奴婢们只是好好服侍沈姑娘。”
“行，那你让人给我备车，我要回家。”沈念儿道。
“奴婢先要回禀殿下。”绿衣宫女不敢做主。
“南宫景他昨天答应了的。”
听到她直呼辰王的名字，绿衣宫女好心地小声提醒道，“沈姑娘，尊卑有别，您应该称呼辰王殿下王爷，或是殿下，这样是会冒犯到殿下的。”
“呵，谢谢你的关心，我会注意的。”沈念儿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沈姑娘，奴婢名叫月如。”
“你是皇后娘娘身边服侍的人？”
“奴婢只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负责打扫宫殿的事务，做些粗笨活计，皇后娘娘身份尊贵，奴婢没有那个福份服侍娘娘。”月如低头答道。
怪不得看着眼生，这几名宫女她都没见过，想来何皇后也不会把自己用的宫女打发过来服侍她。
她沈念儿的面子没那么大。
“月如，你的手很巧，以后我要是再进宫的话，还会找你帮我梳头的。”
沈念儿说的是实话，月如梳头的手艺非常好，十指灵活，像蝴蝶一样翻飞，梳出来的发髻不松不紧，恰到好处，别致不落俗套，比绿芜强出了不知道多少。
很快月如就接到消息，辰王殿下准备好了马车，还说沈姑娘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想住下也没问题，想住多久住多久。
只是南宫景却一直没露面，听管家说是一早就进宫去了。
沈念儿心中有数，他这一大早进宫是为了什么。
她微微冷笑。
南宫景啊南宫景，春风得意的你怕是没想到也会有碰壁的一天吧。
她才不想住在辰王府，很快就上了马车，一路回到了沈宅。
还没下马车，接到消息的沈瀚文已经迎了出来，他担了一整晚的心事，眼圈都黑了。
昨天女儿跟小侯爷出城没多久，城中就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他就开始坐立不安，后悔不该让女儿跟着小侯爷去郊游。
好好地和莫家大公子赏花不香吗？
郊的哪门子鬼游！
这下子好了，外面风雨大作，女儿会不会淋雨？会不会冻着了？
他后悔没派几个人跟着女儿，现在连他们出城走的哪条线也不知道，想找都无从找起，他只能希望小侯爷是个怜香惜玉的，能照顾好女儿，也希望老天爷发发善心，早点收了风雨，好让他的念儿平平安安回家来。
可老天爷就像没听到他的祈祷一样，风更猛，雨更大，就连他院子里的一棵小树都被狂风给吹倒了，让沈瀚文的一颗心更吊在了空中。
尹氏想安慰一下焦虑不堪的丈夫，可开口才劝了没两句，就被丈夫劈头盖脸的一通骂，骂她不关心女儿，心里只有一个侄女，噎得尹氏差点背过气去。
这一晚上，沈瀚文根本就没睡着觉，就算用了乌发膏，第二天早上鬓边还愣是多出了好几簇白发。
“丫头，你可算回来了。”
沈瀚文看着从车厢里出来的女儿，老泪一个没忍住，当场流了下来。
担了一整晚的心事，终于看到女儿平安归来，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
看到父亲的老泪还有他鬓边多出来的白头发，沈念儿心里愧疚更深，自己在南宫景那里又吃又喝又睡的，累得父亲为自己这样担心，太不孝了。
“爹，女儿有话要和你说。”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这里人多口杂的。”
沈瀚文拉着女儿回了府里，本来想去凝香阁的，沈念儿却提议去他的书房。
“爹，你一夜没睡吧，都是女儿不好，让你为女儿担心，其实我一点事也没有，我真的很好，没出事。”她知道父亲最担心的是什么。
其实沈瀚文的一颗心早就提在了嗓子眼上，生怕从女儿嘴里听到一些让他承受不住的答案，如今听到女儿的话，这颗心才慢慢地落下地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最担心的就是女儿一夜没归，清白被那没良心的小畜生给毁了，想到是自己怂恿女儿和小畜生去郊游的，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了。
“哈哈，哈哈哈，没事就好！”沈瀚文乐得笑出了声，笑声还很大。
把刚接到消息赶过来的尹氏吓了一跳。
她在窗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吴嬷嬷，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吴嬷嬷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在外面偷听，别进去打扰了二人。
尹氏默默点了下头。
最近这父女二人对她都很不待见，要是看到她在场，怕是有些话都不会说出口来。
只听得沈瀚文问道：“念儿，你昨天不是和小侯爷出去郊游了吗？怎么会坐南宫景那小子的马车回来？”
送女儿回来的马车豪华宽敞，车帘上面明晃晃地用金线绣着一个“辰”字，让他想假装看不见都难。
“爹，女儿想说的就是这件事。”
沈念儿言简意赅地把昨天出游遇到风雨被阻在茅屋里的事说了一下，又说小侯爷淋了雨生病，然后一行人半夜进宫，没想到遇到南宫景劫人，自己就莫名其妙地被带到了辰王府。
当然她知道自家老爹不喜欢南宫景，也没提自己生病的事。
“南宫景那小子什么意思？他不想让别人看到小侯爷和你一起半夜进城，可他的做法和小侯爷又有何不同？你们进城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瞧见？”
沈念儿回想了一下：“应该没有，他那马跑得很快，别人就算看到他带人进城，也看不清楚我的脸。”
尤其当时她被像麻袋一样脸朝下搭在了马背上，能看清才怪。
沈瀚文这才放下心来，哼了一声：“算这小子干了件良心事。”
他想了想又问：“念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还喜欢那小子？”
沈念儿笑了一下，沈瀚文马上严肃道：“不许笑，这是很认真的问题。”
“当然不喜欢了。”沈念儿收起笑容，十分认真地回答，“从我和他退婚的那一刻起，就不喜欢了，不但不喜欢，甚至还讨厌他，一看到他就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爹，我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他？”
沈瀚文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发，露出一丝笑意：“那也不能怪你，这小子的皮囊长得还是不错的，年轻姑娘们哪个不喜欢漂亮的脸。嗯，不过那小子除了一张脸好看，别的都是一无是处。”
“是，爹你说的太对了。”沈念儿赞同道。
窗外偷听的尹氏主仆二人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听听这对父女说的是什么话儿！
尊贵无比的辰王殿下在他们嘴里居然被贬得一文不值，只有脸好看？
那可是辰王殿下，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未来的皇位继承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有着花不完的金山银山，只要嫁给了辰王殿下，将来的整个大楚江山都会是她的！
这个女儿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啊，居然连辰王殿下也看不上。
尹氏心里吐槽，又一想，可不就是进了水嘛。
自打女儿上次落水之后，这行为举止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女儿脑子有病，连带着自家丈夫也跟着一起犯病，这父女俩都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尹氏又想幸好自己早早就为若云做好了规划，日后她嫁到静安侯府，享不尽的一世荣华，到时候就让念儿这个笨丫头羡慕去吧！
“对了，爹，女儿还有一件事要告诉您。”
“什么事？”
“嗯，爹你听了可别激动。”
“你先说是什么事。”沈瀚文还没听就先激动起来，担心道，“不会是南宫景那小子想吃回头草了吧？”
否则他大半夜的出城接女儿回来，献的这是哪门子殷勤？要说他对女儿没心思，鬼才信！
沈念儿淡淡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爹，他说要娶我做辰王妃，今天一早就进宫请求皇上赐婚去了。”
“什么？”
饶是有了点心理准备，沈瀚文还是大吃一惊，手一抖，将桌上的一只珐琅花瓶碰倒在地，幸好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那花瓶的壁又厚，才没摔碎。
“爹，都说了让您别激动了，您差点把这宝贝给摔坏了，这可是咱家的传家宝。”
沈念儿上前把花瓶拿起来，心疼地抚了抚。
沈瀚文这会儿哪还有心思管什么传家宝不传家宝的，一把攥住女儿的手，紧张道：“他真的进宫请旨去了？这臭不要脸的小子还真打算吃回头草啊，他也不怕杠坏了他那牙！不行，我要马上进宫，我要面见皇上，这小子把你当什么人了，他说退婚就退婚，他说娶你就娶你，美得他！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绝不能让你嫁给这小子！”
沈念儿见父亲气咻咻地要走，忙扯住他的衣袖：“爹，你别急呀，听女儿把话说完。”
“来不及了，等你说完，赐婚的圣旨都要颁到咱们家了。”
沈瀚文知道皇上最喜欢这个儿子，几乎是有求必应，而沈念儿又深得太后喜爱，皇帝以前虽然对念儿的态度说不上太好，也说不上不好。
杏园宴之时，念儿做出了那两首惊才绝艳的诗之后，让皇上赞不绝口，看向女儿的眼神也由过去的不在意，多了抹欣赏还有喜爱，想来皇上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允儿子的请求的。
沈念儿笑道：“爹，你放心，不会有赐婚的旨意的，南宫景这次进宫，肯定是要碰一鼻子灰的。”
沈瀚文哪里肯信：“不可能，皇上最疼这臭小子了，眼里只有他的好，看不见他一身的臭毛病，真等到圣旨到了，可就晚了。念儿，你别拦着我，我要马上进宫。”
“对了，你那里还有乌发膏吗？给我拿几盒来。”
沈念儿奇道：“爹，你进宫拿乌发膏做什么？”
沈瀚文的老脸微红：“前几天皇上身边的张公公来找我，想买一盒乌发膏，肯定是给皇上买的，但我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给他登记，没给他走后门，我想着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坏了规矩啊，是不是？不过现在，我觉得这规矩可以变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