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映雪见林悠垂着脑袋，盯着地上，虽然被乌黑发丝遮掩看不出表情，从她的声音听上去，总觉得她可能是要哭了，又死要面子在憋着。
她一时找不到说辞来安慰，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
吴映雪手机震动，从裤袋掏出来一看，他说“顾总打电话来了。”
林悠这才抬起手，指尖用力的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深呼吸，转头对他说“你帮我接，先别告诉任何人，我去趟厕所。”
吴映雪点头“好。”
顾清时无疑是白跑了一趟，到了经纪公司，却被告知林悠早走了。
他来了一通电话无人接听，又让黄瑛联系上她经纪人。
这一折腾，林悠的人没接到，却被电话里的吴映雪告知“悠悠今晚回林宅陪她母亲了，不好意思啊顾总，你要不也去林宅”
倘若林悠是回去见林老太太，顾清时倒也能厚着脸皮上门拜访。
是她母亲的话。
顾清时也知道一直不受丈母娘待见，皱着眉头把电话挂断。
这种想知道林悠在哪里，需要借助外人传达，让他心情也沉郁几分。
黄瑛问道“顾总，那我们回别墅？”
顾清时英俊的侧脸映在车玻璃上，看不出什么神色，他长指握着黑色手机，久久也没有给一个回应。
黄瑛也不敢喊司机开车走，等了又等，才听到男人嗓音低冷传来“你再给吴映雪打一通电话。”
····
夜晚，行驶往林宅方向的道路没有什么车辆，只有惨白的灯光无声照亮着前方。
车内，吴映雪的电话再次响起，他坐在副驾驶座，转头，看向了后面独自安静的林悠说“顾总秘书的电话又来了，嗯你怎么回事，要不要接”
林悠纤长的眼睫下思绪翻腾，出声说“你跟他说，跟我不在一起。”
她现在心很乱，只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吴映雪怎么接的电话，又是用了什么说辞应付着顾清时的秘书，这一切林悠都没有心思去过问，她漂亮的脸蛋没有半点气色，慢慢地，看向车玻璃。
“你这一出事就不要男人的行为得改啊，估计顾总这会没少气要发。”
吴映雪絮絮叨叨的话在耳旁，林悠一点反应也没有。
车到了后，她拉开车门就下去，站在外面，纤瘦的身子仿若被融入了深夜里，抿紧的嫣红唇轻启“你先回去。”
已经到林宅了，吴映雪倒是也不怕林悠还能出什么意外，隔着车窗户，目送她走进去后，才吩咐司机掉头离开。
林悠突然回老宅，她不想惊动老太太，便让佣人别声张。
“二小姐，您稍慢，我已经吩咐佣人将你房间整理出来。”
林悠出声问了老太太最近状况，话顿一秒，胸口泛起苦涩的滋味，又开口问“我母亲在老宅最近的怎么样”
“夫人一直在养伤，很少出门。”
林悠点点头，走了几步又说“我去看看她。”
佣人不明情况，看着林悠头也不回朝庄莲住的庭院走去，夜深人静下，她推开那扇没有紧闭的门，脚步轻盈，没有发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走几步，隔着窗，便看见庄莲坐在灯下，头发凌乱披散着，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缎面的睡袍，显得身段很细，她微低着脸，视线移下，捧着一本相册，手指在上面轻轻的描绘着。
庄莲这样坐着很久，没有人进去打扰她，也一直盯着那本相册不放。
林悠站在外面看了许久，复杂的情绪使得她还没想好怎么进去面对自己母亲，甚至是有点犹豫，有点不知所措。
直到庄莲有了动作，将相册妥帖地放在抽屉里，然后慢慢走到里面的房间去睡觉。
一盏灯又借着一盏被熄灭，黑暗覆盖了房间的一切。
林悠看到庄莲的身影消失在门旁后，她心空荡的厉害，呼吸微深，迈步走进去。
她身影停留在抽屉前，伸出了白皙的手打开。
一本相册，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林悠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排阴影，掩去了复杂情绪，缓缓翻开了这本相册。
很熟悉，里面都是她婴儿时期的照片。
有些被人用手，一遍又一遍描绘的缘故，已经有些泛黄了。
林悠安静看着，整个人接近麻木，直到一旁，听到庄莲的声音“幺幺”
她抬头，看到自己母亲就近在咫尺。
手里拿着相册，指尖在颤，声音在说“我回来看奶奶。”
庄莲只是看着她，母女间的隔阂似乎不知不自觉中已经形成了，谁也无法跨越过去，她用那种接近温柔到无法挑剔的语气，说“你奶奶歇下了。”
“是啊，回来晚了，所以来你这看看。”林悠随意一般，将相册扔进了抽屉里。
她转身作势要离开，步伐走两步，又不甘地停下。
庄莲还站着原地，目光依旧温柔地注视着她身影。
林悠将长时间附心口的委屈和难受情绪糅合成了力气，呼吸微长，问出口“妈妈，你爱我吗”
“幺幺。”
庄莲加注了语气里的感情，说“妈妈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女儿呢”
林悠自嘲的笑了笑。
笑自己太过斤斤计较，去在意庄莲那个已经死掉的小孩。
她低下眼眸，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变化“白天那家医院不是很靠谱，今晚我住下，等明天带你去别的医院检查身体。”
“我吃了半盒止痛药好些了。”
“这样药会上瘾，妈，你少吃点。”
难得听到女儿的关心，庄莲愣了下，慢慢地笑开了。
而林悠无心欣赏自己母亲美丽的容颜，眼神也在回避着“你早点休息。”
她急匆匆的说完，转身就走出去。
来的突然，离开也是。
林悠踩着高跟鞋走的很快，直到离开了庭院和庄莲的视线，她眼眶忍了已久的泪水，才落下一颗。
眼泪掉下来那一瞬，林悠就已经抬手擦干净。
她低头深呼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后，才朝自己的房间方向走去。
不想哭，却觉得做什么都无趣。
林悠一个人回房间后，动作机械地换衣服洗澡，然后躺在铺好的干净床上，脑海中浮现了很多往事，反反复复，让她感觉心口堵压的很厉害。
当初失去父亲，林悠被庄莲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紧紧的抓住同时。
何尝不是也在想，幸好，她还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