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斯文秀气眉眼方正的中年男人用茶夹夹了一个茶杯放在了宋清聿面前，倒上茶，对宋清聿笑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清聿拈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有点儿烫嘴。
“我们公司福利待遇在业界还算可以。不交五险一金。没有双休，没有十三薪。提成很可观。老板人还算可以。加班是常事。会有出差，出差没有补助。节假日不休息，也没有三倍工资。不知道这样回答，这位小姐可还满意？”
记忆力真好，宋清聿暗暗佩服。
“你不该问我满不满意，你该问问你的员工满不满意。”宋清聿还是微笑着，侧过脸去看昆仑，“昆仑，你对你老板的回答满意吗？”
昆仑有些无语：怎么你们斗法，斗着斗着，又甩到我头上了？
满意还是不满意，这是个问题。
昆仑看了看俩人，都笑得端庄和善，脑子简单的昆仑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做到的。明明恨不得立刻剑拔弩张搞死对方，却能做到气定神闲地倒茶喝茶。
“满……满意……吧……”
宋清聿一个拍手，“你这个‘吧’的好！太好了！”
昆仑懵了，这……这怎么好了？
中年男人继续冲茶，沥汤，“嗯，‘吧’的不错。”
昆仑此刻内心忐忑不安，这些人的脑子心眼子都怎么长的？
宋清聿一口喝干了杯中茶，中年男人立刻给她添上。
宋清聿笑着喝茶，男人不动声色地微笑着给她添茶汤。
苏练看着听着这一切，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宋清聿好像不是来帮他讨回公道的，更像是来跟人谈合作的。
这诡异的氛围很快被一声怒吼给打破了。
“老大，你跟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谈的！让苏练这小子还钱才是正事！不还钱我他娘的卸他一条胳膊！”
宋清聿顺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是大蒜鼻。
宋清聿转过头，眼睛看着对面的中年男人，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然后把手里的杯子一甩。
“啊！”蒜头鼻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叫了出来。
杯子落地，“啪”，杯碎。
中年男人面不改色，用茶夹重新给宋清聿洗了个杯子，重新倒上一杯茶，做了请的手势。
宋清聿还是拈起茶杯，喝茶。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蒜头鼻看着自己手里流的鼻血，一脸愤怒。
刚才宋清聿明明都没往这边看，就那么一甩手，杯子就正中自己的鼻子。力道之大，不比被一个拳手一拳揍过来来得轻。
偏偏自家老大，还有耐心坐着给她倒茶。
昆仑看着蒜头鼻，冲他摇摇头。
“茶怎样？”
“解渴。”
“不懂茶？”
“不懂。”
“你懂人心？”
“人心太复杂，不想懂。”
“喝茶。”
“谢谢。”
“潘肃尧。”
“宋清聿。”
宋清聿和潘肃尧的对话，屋里其他人全都没听懂。
苏练看着宋清聿，从坐下就没变过表情的脸，从容不迫，微笑以对。
其他人看着他们的老板，不急不躁，笑容温和。
两人好像老友叙旧，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密语。
茶汤颜色淡了，宋清聿起了身，手上却拿着她一直喝茶的茶杯。
潘肃尧也站了起来，双手垂直交叉放在身前。
宋清聿微笑着的眉眼变成了一张凌厉的脸，眼神冷厉，看着潘肃尧。
然后，宋清聿手中的茶杯被捏碎，撒手后碎渣掉落在茶海上。
潘肃尧看着宋清聿，看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把苏练的所有资料销毁，所有的账一笔勾销。以后，谁也不许找苏练和他身边人的麻烦，违者重罚！”
宋清聿语气淡淡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然后转身离开，经过苏练身边，“走吧。”
他们走出门口的时候，宋清聿听到潘肃尧的声音，“宋小姐，有缘江湖再会！”
宋清聿继续下楼，没有回话。
苏练下楼都走的战战兢兢，还时不时回过去向上看去，怕那些人突然反悔追了下来。
直到下到一楼，苏练才道：“宋……宋老大，你真的太厉害了！我……”
宋清聿打断了他，“你要么改过自新好好待林言溪，要么离开她。我走了，你跟林言溪说一声。”
说完宋清聿跨上自行车，一蹬就踩着车走了。经过林言溪时，她没有往车上看一眼。
好赌的是烂人，愿意做一个赌徒伴侣的也是蠢人。
宋清聿现在不想跟蠢人说话，怕自己被气死。
而且，她急需一个独处的时间，来消化潘肃尧这个人。
她想过上去就是要开战靠武力解决问题的。在见到昆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她注意到了主位上的潘肃尧。
只看了那一眼，她就改变了策略。
不是她怕打不过，而是潘肃尧的处变不惊不乱不扰，让她有了想和他进行一番气场较量的兴趣。
事实证明她没看错。
和潘肃尧的这种不动手的较量，更让她酣畅淋漓。
但是她对自己最后捏碎了茶杯，不是很满意。
其实简单的对话之后，她就知道潘肃尧肯定不会让人再找苏练麻烦了。
只是她多想了一下，怕潘肃尧对她的判断有一点点的失误会害了林言溪，所以让他更知道知道她的武力值。
她比较确定的是，昆仑应该没有跟潘肃尧提过她。因为，出了斗兽场，作为拳手，里边的一切都是不可以跟外人说的。
潘肃尧这个人，有意思。
江湖那么大，如果有缘，再会吧。
苏练看着宋清聿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车上。
他一上车，林言溪就探头往外看，“宋清聿呢？”
“她已经走了。”
“啊？她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苏练，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彻底解决了。”
“宋清聿是不是很帅？她打起架来，多少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可惜她不让我上去，我没看到她一个人干翻一票人的英姿飒爽！”林言溪难掩开心，语气里都带着兴奋。
“她几乎没动手。”
林言溪有些不解，“没动手？那些打手呢？没在楼上？你不是说彻底解决了吗？你快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练系上了安全带，启动了车子，“我们上去，那些人都在，他们老板也在。一进去，那个最高大的打手，不知道怎么地就认出了宋清聿，还很怕她。
“然后，宋清聿竟然坐在他们老板对面，和他喝起了茶，还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话我都听了，但是没听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我见识到了宋清聿的厉害。她能看都不看一眼，就能把茶杯精准地扔到一个打手的鼻子上。
“事情的最后，宋清聿喝完了茶，起身徒手捏碎了一个茶杯。然后老板就宣布我的账一笔勾销，谁也不许找我们的麻烦。”
“所以，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苏练点头。只不过脑子里想的都是宋清聿和潘肃尧那场最温和的对战，他想不通也不懂。
居民楼六楼。
肥头大耳坐在茶海边上的一把椅子上，“老大，你怎么跟那丫头说了几句话，就把苏练的账一笔勾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