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二哥的声音，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那个一米多长的铜剑托在双手之上。
其实那并不是铜剑，只是有一头是剑状，把手是一根不算太粗的棍子，可以想象红缨枪，但枪尖处是十来厘米宽的刀面，还系着非常古老的穗子，其实不只是穗子古老，这整个东西，又旧又沉。
“开道请行。”
二哥的声音低沉，带着一股莫名的韵味，听着虽然很搞笑，却一点都没有想笑出来的冲动。
叮铃铃……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我所跪着的前方，用石灰画着什么图案，我不认识，然后二哥手里拿着那个法器，就在地上画着图案。
也不知道画了什么，尖锐的东西跟地面摩擦的声音有点刺耳，就几秒钟的时间，二哥举着那个法器在地上画，在我看来就跟鬼画一样。
正愣神间，二哥一竿子戳在我背上，沉声喝道，“拜！”
我连忙拜了下去。
“起。”二哥抬脚走了进去。
我站起身，跟在了二哥身后，与此同时，身后的三哥跟五哥打起了鼓，敲起了锣，那奇怪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二哥嘴里念叨着奇怪的咒文。
“为发给路照事，兹照得亡人黄月琼生于XX年七月十一日辰时，今卒于XX年十月十三日戌时，从此魂归地府，魂兹长途，希灵隘渡口验照放行，穷神恶鬼，不是拦路，倘敢故延定予严惩，但本人亦不得借端兹事，致误行期，照发之日，立即前往，不得有误……”
伴随着二哥那独特的腔调，我走到了第一道关卡处。
我这才看见那竖着的竹签支起的白纸上写着，『东方青帝神将』
看到这名字的一瞬间，我竟然有点懵逼了，心中生出了一丝奇怪的冲动，难道这请神将开道，是请的真正的神吗？
之前听说这请道士做法事，整的好一点会把亡者直接送去类似西方极乐的意思，成仙谁不想，想来家人都希望自己死去的亲人能有所归宿，但是我觉得倒不太现实，至于这种走流程的东西，看着把这神将位给挂这里，我还真的有点震惊。
“今亡者带临东方，其孝子孝孙诚拜，东方青帝神将，万莫阻挡。”
二哥念着，然后低喝一声，“跪！”
我依照着开始的步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法器托起。
“拜！”二哥高呼。
我把头伏在地上，瞥见了大伯他们也在后面弯着腰拜了下来，三哥他们在旁边吹着敲着，只有大伯他们手里还拿着一柱香，每个人手里都拿着。
“东方青帝神将开道，破不破！”二哥突然问道。
“破！”三哥跟五哥停止吹奏，异口同声的吼道，然后就听见咔擦一声，二哥把剑尖叉在那瓦片之上。
碎裂成了三瓣。
也没看到二哥用多大的力气，这就裂开了，我不由得感叹起来。
“起！”二哥吼了一声。
三哥吹起了唢呐，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
我接过法器，从地上站起，顺着地上画着的通道，走向下一个关卡，二哥已经把青帝所在的关卡给掀倒了，写着黑字的白纸在香和蜡以及黄纸的灼烧下，逐渐燃烧起来，飘起一阵黑烟。
看着这黑烟，我抖了抖肩膀，所以这是破一关就毁一关吗。
二哥的速度很慢，走的速度也慢，脚下踩着奇怪的步子，一左一右的踩着，忽快忽慢。
他嘴里还念叨着与之前大致相仿的咒文。
我跟在二哥身后，注意力全在他脚下的步子上，不只是我，连三哥他们也在照着这步子走，至于大伯他们，则是跟不上节奏。
在我以为要停下来的时候，二哥依旧在往前面走，我也只好跟着。
一圈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之前进来的口子处，那里能清晰的看到奶奶的灵位。
“大哥，你看到没，咱妈的灵位那里，有彩色的光晕啊！”二伯突然叫道。
大伯手里举着白幡，也是看了过去，我以为他会嘲笑二伯异想天开，没想到大伯点了点头，“是的，我也看到了。”
然后那群人就沸腾了起来，争相在那里观望，我也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跟上。”二哥冷冷说道。
我回过神，没再去看奶奶的灵位，跟着二哥的脚步一直往前面走着。
这四四方方的阵图，有四个角，不过中间还画了个地方，等于进来的时候先是看到的中间，但因为隔着线，所以我们得顺着通道走。
现在我们又来到了南方的位置，那白纸上写着『南方炎帝神将』
在二哥发出指令的时候，大伯他们还在讨论着奶奶的灵位，然后听到二哥的声音，一群人顾不得其他，举着白幡拿着香，几乎是跑着来到了我们身后。
“跪！”
我扑通一声跪下去，却觉得膝盖有点重，突然变重。
没怎么注意，我拜了三下，接过二哥手里的法器，站了起来。
好像又没什么事了，仿佛刚才那一下真的是错觉。
炎帝的白纸也被二哥给毁了，燃起一堆火焰。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他们的流程，所以也可以从容的跟在二哥身后一直走，又转了一圈。
走到门口处，他们还在议论纷纷。
“我没看到。”三伯摇了摇头。
“我们都没有。”王琳大声说到。
“你们看，天上的那颗星星好亮，是不是奶奶！”王艳，这个小妹妹，她眼睛明亮，就指着天上的星星，“奶奶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们。”
我叹了口气，这都是他们的幻想罢了，不过也是，以往我是偶尔能见鬼的，这下在这里，我却什么都没看到，一点感受都没有。
跟着二哥，第三圈，我们到了西方白帝的牌位前。
“跪！”
就在这一瞬间，我又觉得膝盖无比的重，仿佛失去了知觉一般，麻木。
带着这奇怪的感觉，我尝试着站起来，这下还是跟之前一样，能站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圈。
第五圈。
最后的鞭炮声响起。
流程还没有结束，要从这里离开，再去奶奶灵前，把大家的香收集起来放好，这才算是流程结束，可是我，我一时半会站不起来了，一股莫名的慌乱涌上心头，来的十分突然。
“三哥，扶我一把，我好像把腿跪麻了。”我叫道。
“唉，你这太弱了吧老六。”虽然这样抱怨着，可是三哥他们还是把我拖了起来。
一直走到奶奶灵前，行了最后一礼。
我觉得视线都有些模糊了，倒不是头晕，就是觉得眼前的东西在晃动，声音也开始嘈杂。
心慌意乱，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的工作已经完了，在脱下身上的衣服时，我都有一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以至于我几乎是胡乱的撕扯着身上的白色袍子。
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我硬是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
“剩下的交给我们，老六你去休息吧，辛苦了。”三哥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声音在我耳朵里竟然变得细微无比。
“看呢，在那里。”
“在哪呢。”
“就是他呀。”
……
我听到了陌生的声音，仿佛离我很近，又离我很远，可我摇晃着头四处看着，又什么都没有看到。
“三哥，答应我，把我奶奶的丧事办好。”我几乎是喘着气，咬牙切齿的才把这句话说完整。
我整个身体好像都麻木了，心脏传来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很不安。
“老六，你怎么回事，哪不舒服吗。”三哥身上的道袍还没脱，他抓住了我。
“答应我，告诉吴筌，办好，一定办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仿佛我要是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似的，“这些日子，谢谢你们，谢谢。”
“大伯，二伯，还有你们，谢谢。”
我有些像发神经，大脑有些不经思考就自己在运转。
说完这些之后，我跌跌撞撞的走到那画着白线的框里，转了一圈，我知道自己是冲着那还在燃烧的神将牌位去的。在这之后，我又径直往院子外走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身后传来三哥他们的呼喊声，好像是在问我要去哪里。
再撑不住，我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胸口很闷，非常闷，我几乎是匍匐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红艳艳的一片，奇迹的是，在黑暗中，我竟然能辨别出这红色。
不安的感觉消失了，甚至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眼前一片漆黑，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也什么都看不见了，一切都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