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片刻，若虚真人看见魅侯望来的两道打趣视线，终于明白。
魅侯要敲的山是凌霄山，要震的虎是凌霄宗。
他心想，白玲珑还真是背景大到离谱，吃一次亏，总有靠山来凌霄宗替她找回场面。
上一次是那不知根底的树妖，这一次是妖族共主魅侯。
一个比一个不好惹啊……
有这种靠山撑腰，她是怎么活得那么贱兮兮又可怜巴巴的？
若虚真人叹了声：“此回出差错，确实是我凌霄宗管教不严，错在凌霄，无可辩驳。”
“你知道就好。”魅侯背手立在云端，“虽然看在李玉壶谋划上，我放任小白进了凌霄宗，但不代表我就真的信得过凌霄宗。无辜受累之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本侯不希望再有下一次。就算小白将来艰难险阻注定是数之不尽，我也不希望这劫难来自凌霄宗内部！”
若虚真人微微点头，不管看在哪一点上，堂堂妖族共主的魅侯既然愿意把自家孩子放在凌霄宗，至少看护好她总是应该的。
“魅侯真的不打算进魔界救人？”
听到若虚真人又是如此问，魅侯轻轻一笑，“若是从前，本侯说不定就涉险进去了。可是眼下，既然卫轩有了那柄剑，那就可以放手让他试一试。而且小白成长至如今，还曾未与魔界有过密切接触，既然将来注定要跟魔族打交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她也先熟悉熟悉。修行大道长且险阻，不能所有的坎儿都靠老一辈帮着过。”
“万一呢？”若虚真人面上仍是难掩忧色，“魅侯笃定他们俩不会真的出事？”
他精通卜筮之道，之前也曾特意为小师弟他们测过一卦。
可是二人身在魔界，因为所处天地不同，便导致卦象迷蒙，根本难以断定吉凶。
若虚真人心想，既然身在魔界，肯定是凶多吉少。
只是不知那占分量极少的吉，能不能保佑他们俩逃脱险地？
若是魅侯要闯魔界救人，那他也是敢试上一试的。
“说句实话，我在这里等魅侯，并非单单是为了阻止魅侯杀上凌霄。”若虚真人语气诚挚地说道，“我也是在等一个机会，魅侯若想进魔界救人，我便可以联手进去。即便魔界对我等人间修士天然压胜，可我们协力之下，说不定也可成事。虽则古往今来未曾听说有人间生灵闯入魔界的事，可未必不可尝试，好歹是仙隐境……”
魅侯看了眼若虚真人，心下不禁感到好笑。
先前说的那般无奈，好似甘愿顺应命理因缘，其实心中倒也有些关心则乱。
修行到如此地步，还能如此真性情，而非想象里的那般不近人情才得大能，倒让他对若虚真人更高看了一分。
魅侯哼了声：“我当然不敢笃定他们二人无事。但是所有的事，放在卫轩和小白身上，就都不可以常理推断。因为，你我怕那万一，某个家伙可是从来算尽一万。”
若虚真人微微一怔，突然醒悟道：“他……还有后手？”
“否则龙灵剑在我身边那么些年，我会真的炼化不了？就算曾是仙人手中剑，落在人间，落在我手边，岂有不尝试之理？之所以不成功，无非是他留了什么东西在上面罢了。”魅侯看了眼面壁崖的方向，“也就是因为那柄剑有古怪，我才愿意花时间等卫轩进魔界，因为只有他进去了，便也将李玉壶的手段带进去了……否则我可就真的也要闯一闯试试了。”
若虚真人蹙眉片刻，方道：“终究还是在赌。”
魅侯呵呵一笑，仰首看天，俯首看地，极目远眺人间，然后说道：“赌大赢大。若是连赌都不敢，那人间可就真的输了。”
魅侯的语气很是苍凉，至于是输给谁，是输给高高在上、讲究天道无情的天，还是输给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的魔界，他没有说。
若虚真人遥遥抱拳，“魅侯对人间抱有希望，实乃人间大幸。”
魅侯甩了甩袖子，嗤道：“对人间抱有大希望的是李玉壶，本侯可不在意人间如何。无奈我妖族立身于人间，便也只好多费手脚。”
若虚真人见对方说的不客气，无奈轻轻摇头，“这样也行吧，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总好过您一点都不顾。”
……
眼见双方调息许久，之后魅侯居然轻身返回妖族大军之前，挥手道：“回吧。”
“不打了？”
本以为调息过后，还会有一场天惊地动的妖族大军同样感到莫名失落。
他们跋山涉水不远万里而来，难道就是看场热闹？如此雷声大雨点小，岂不是白惹凌霄宗笑话？
魅侯嗤笑道：“领你们出来放放风，见识见识本侯能耐罢了，真以为要你们杀上凌霄？没有伤残一丝一毫，便看了这么大一场热闹，你们也应该尽兴了。左右咱们走上这一趟，也让凌霄宗知道，小白背后是有本侯撑腰的，别以为凌霄宗剑多人多就了不得了。这个道理，希望你们也能懂。”
相柳微微缩了下脖子。
察觉到相柳细微动作的魅侯，满意地挑了挑眉。
想必这家伙的一颗蛇胆都被吓的快要破裂了吧？
魅侯挥袖扬手，下令道：“云梦泽不能一直空虚，随本侯回去！”
眼见妖族大军就要启程，突然又见魅侯回首看了眼凌霄六峰。
妖族大军齐齐一怔，心想魅侯难道要打个回马枪？
在远方静静目送妖族大军离去的若虚真人心下生奇，疑惑不解地望向魅侯。
魅侯传音入密问向他：“凌霄剑阵，如此杀器，难道真人想要攥在自己手里？”
若虚真人苦笑道：“只不过来此一趟，您就连这个也看出来了？”
“凌霄隐秘，本侯再有能耐又怎会轻易知晓？”魅侯轻笑，“我早就说过李玉壶算尽一万，这个秘密是他告诉我的，防的就是凌霄后人心怀不轨。若有那想要将剑阵据为己有者，那么剑阵运转第一个要杀的，便是那贪心不足者！”
“多谢魅侯提醒。”
若虚真人终于知道，这才是魅侯来此一趟的第二个目的，赶紧正色道：“待二人归来，白狐封正，剑阵自然易手。”
得到想要的答案，魅侯点了点头，率领妖族大军离去。
若虚真人看着远去的浩荡妖族大军，心下莫名一宽。
他看了眼面壁崖的方向，猜想着一线天中可能正在发生的凶险，心中担忧虽然依旧浓，可不像先前那般火烧火燎。
李玉壶的谋算既然如此长远，说不定真有手段保得小师弟和白玲珑无忧脱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