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论势（上）
宴会结束，从潘诚府上归来，朱子明脸色难看得要死。
潘诚佯装醉酒无意透露给他的，说吴文旭言他脑后有反骨的话，当真令得气愤到了极点。
就因为一句话，一句没得影踪的话，刘福通三番两次削他的兵权，如果以后吴文旭说是要杀他，刘福通是不是也会动手？
想想挺叫人心寒的，出生入死换来的不是信任，反而是无端的猜忌，也难怪刘福通最后难有大的成就，终生只是一个为王前驱的可怜人。
“唉！”
坐在新的院子里，朱子明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早有注意到他的白文先走了过来，问道：“贤侄可有啥心事，为何独坐庭院，仰天长叹？”
“老爷子来了，你来的正好，有些事正好想找你商量商量。”朱子明道。
“却不知是什么事？”
“一些糟心窝子的事，想请老爷子帮忙拿个主意。”
朱子明说着便将潘诚透露的消息告诉给了白文先，还将自己两次受到打压的缘由都归结到脑后有反骨这个莫须有的罪名上。
“贤侄所言属实？”
“虽未验证，可八九不离十也！”
“唉！自古莫须有之罪最为害人，那岳飞便是因莫须有之罪而亡，可悲亦可叹！”
白文先闻言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朱子明同样对此感慨不已，道：“谁说不是啊！”
“唉，贤侄如今得了个脑后有反骨的论断，即使往后真的忠心耿耿，可在刘福通心里总会跟有根刺一样不舒服。须知作为上位者最忌讳的莫过于以下克上，如此一来，贤侄往后要想在义军之中有所作为，恐怕难矣！”
“投靠他人也不行吗，比如投靠潘诚潘将军？”朱子明不甘道。
“不行，不行，若真如此，岂不坐实了贤侄脑后有反骨之说？”
“那我该当如何是好？”
“可佯装郁郁寡欢，心灰意冷矣！”
“再之后呢？”
“脱离义军以求自立，不然终为他人所害也！”
“何处可得自立？”
“天大地大，好男儿志在四方，泱泱华夏，万里大地皆可去也！”
“还请老爷子赐教！”
朱子明站身起来恭敬的朝着白文先躬身一礼，道。
“敢问贤侄之志，愿为一良将，还是愿为一方霸主？”
白文先说得极为认真，其目光死死的盯紧朱子明，有丝毫闪躲或迟疑都别想逃过他的法眼。
“若能为一方霸主，若能做那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第一人，谁又甘愿为一良将供人驱使，何况老爷子不觉得如今子明已经退无可退了吗？”
朱子明苦笑着脸，自嘲式的道：“咱的脑袋后面长有反骨，谁还敢用咱？”
“贤侄倒是看得通透，确实已是退无可退，既如此……老朽也就不卖关子了。”
“老爷子但说无妨。”
“……贤侄若想有所作为，可往南可往西，至于其它皆不可取，来日终为他人所虏也！”
白文先给了朱子明两个选择，很有意思的选择，往南不难理解，毕竟朱元璋就是依靠南方兴起，进而北伐统一华夏的。
可往西又该怎么走，往西莫非要去巴蜀之地？
进了巴蜀怕是难有作为吧？
巴蜀有关山之险毋庸置疑，挡住别人的同时也挡住了自己的出路。
再者元军灭宋之时，在巴蜀进行了大屠杀，整个巴蜀至今仍没有恢复元气，很难作为一个战略大后方支撑起他与占据江南的朱元璋和占据北方大地的元廷抗争啊！
具体例子也是有的，元末的明玉珍占据了巴蜀，最后结果就是只能坐等朱元璋和元廷分出胜负，然后再被胜利者干掉，彻底宣告玩完。
这往西的战略怕是不如往南吧？
朱子明满心狐疑的望向白文先，最后忍不住问到：“老爷子，往南往西孰胜一筹？”
“半斤八两吧，往南有大江天险，有江南膏腴之地，粮草充足，人口众多，若行缓图之策，生聚教训十年，出兵百万或可北伐一统天下！”白文先道。
说的还真是一点也不差，老家伙的战略目光精准得有点吓人，从濠州起兵到占据金陵后，朱元璋差不多刚好用了十年时间完成天下的初步一统。
“往西呢，往西又是个什么说法，有一统天下的可能吗？”
朱子明有些迫不及待，他觉得自己多半是捡到宝了。
身处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清楚历史的走向，所以多半会觉得白文先在吹牛，吹牛不打草稿的那种吹牛。
可朱毅明对历史走向较为清楚，整个天下恰好就是被朱元璋一个放牛娃夺得的。
从一个乞丐到皇帝的华丽转变，两千多年的封建历史就这么一位，多么励志感人的故事，真真应了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往西自然是当入南阳，西进汉中，割据关中，图谋三晋之地，其后联结中原之地，拥关山之固，处形胜之地，出太行横扫河北，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凝聚天下人心士气，威压天下，四海宾服，不在话下！”白文先道。
这往西跟朱子明想的去巴蜀真的是风马牛不相及，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是去巴蜀吗？”
朱子明特意问了一句，结果却被白文先给了个白眼，仿佛再说老夫有那么不堪吗？
“老爷子别在意，我就是随便一问……随便一问而已。”朱子明打了个哈哈，转头又道：“对了，老爷子觉得那条路好走一点？”
“那条路都不好走！”
“呃！”
“想夺取天下就没有轻松这一说法，只能说往南往西各有利弊优劣，往南虽有天险，虽有江南财富人口支撑，可面对北方一统势力，南方一直都是处于弱势。”
“这并非简单的人口财富堆积，而是一种大地理形势上的压制，故而自古以来皆是北统南，南统北还从未有之，所以若能一统北方，它日挥师南下，一统天下并非难事！”
“当然，贤侄若是不能一统北方，跟元廷跟其它起义军陷入胶着状态，待得南方一统后，天下人心向背变化，说不得真有真龙天子完成这千古无一的壮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