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时刻警惕，不能有丝毫松懈，一旦陆氏显出半分颓势，那些潜伏在暗处的豺狼，会立刻扑上来撕咬。
他缓缓睁开眼，方才那一丝属于“父亲”的柔软与感慨已褪得干净，深墨色的眼眸中，只余下磐石般的冷静与幽深。
即便不被子女理解，他也必须将陆家整体的利益置于首位。
陆铭羽拿起桌面上那张照片，舞池光影陆离，陆瑶的身影在迷离灯光中摇曳，与平日那个温顺乖巧的养女判若两人。
秘书已查清那晚原委，李昊确实在她的酒里做了手脚。
若在从前，有人敢这样欺辱他的女儿，他必定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现在，看着这些照片，看清陆瑶的真实面目，他不打算这样做了。
一个从小便懂得伪装，且一装就是这么多年的人，心机之深、性情之狠，可见一斑。
这样的人，只要陆家有丝毫未能满足她，她绝不会念及半分恩情。
把这样一条蛇放在家里，太危险了。
“咔哒”一声轻响，书房门被推开。他抬眼望去，楚晚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吃饭了。”她声音轻柔。
“嗯。”他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桌面的资料收进抽屉。
目光掠过妻子沉静的侧影，心知接下来的决定，她定然不会同意。
就在她转身欲走的瞬间，他忽然开口：
“阿晚，等等。”
楚晚脚步一顿，回身投来疑惑的目光。
陆铭羽起身走向她，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牵进书房，随后关上了门。
“怎么了？”她轻声问，眼底带着不解。
他轻轻揽着妻子在沙发坐下，目光落在她温婉的眉眼间。
“陆瑶的事，你有什么打算？”他低声问。
提到养女，楚晚眼神微微一黯，长睫低垂，眉宇间凝着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李昊必须受到惩罚。”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想起陆瑶的遭遇，她便心如刀绞。
可事已发生，再多的愤恨也挽不回既定的事实。
“至于瑶儿…”她顿了顿，语气柔软下来，“按我的本心，自然不愿她留下这个孩子，她还这样年轻，未来的路还长，总要结婚成家的。”
她早已思虑周全：“我想带她出国。那边隐私保护得好，也能让她换个环境，散散心。”
陆铭羽凝视着身旁温柔的妻子，她总是这样，全心全意地为每个孩子着想，可她这份慈母心肠，陆瑶配不上。
“如果……”
他的声音沉静，像古井无波的水面，
“李昊根本没有对她用手段呢？”
楚晚倏然抬眸，撞进他深邃如潭的眼睛里，她怔了怔，原本清晰的思绪像被风吹散的云雾，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去：“你……查清楚了？”
陆铭羽太了解她了，了解她骨子里的柔软与善良。
即便将那些冷硬的证据，摆在她面前，她也未必愿意相信人性可以如此不堪。
即便信了，以她这些年对陆瑶倾注的感情，她也绝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
“嗯。”他只应了一个字。
楚晚恍惚想起陆瑶提起李昊时的神情，那样鲜明的厌恶，毫不掩饰的排斥。
那样激烈的情绪，就算没有下药一事，她也绝无可能对那样一个人产生半分情愫。
“瑶儿不喜欢他。”她语气肯定，像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你怎么知道瑶儿不喜欢他。”
陆铭羽的目光转向书房门，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那扇厚重的实木门板，看见更深处的真相。
楚晚抬眼，眸子里盛满诧异：“你什么意思呀？”
陆瑶是她从小带到大的，虽不敢说能百分之百洞悉那孩子所有的心思，但喜欢还是不喜欢，这种基本的情感倾向，她自认不会看错。
“小年轻之间，偶尔吵架也是有的。”
“吵架？”楚晚微微蹙眉，像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可能性，“你是说……瑶儿和李昊，是男女朋友？”
陆铭羽眼底快速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亮，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微微颔首：“嗯。”
“不会吧，”楚晚仍然怀疑，“他不像是瑶儿会喜欢的类型啊。”
“按照瑶儿的性子，”陆铭羽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如果她不喜欢，谁能单独约她出来吃饭呢？”
楚晚顿时语塞，脑海中浮现出新闻照片上的画面，尽管拍摄角度刁钻，但不可否认，照片中的两人举止亲密，远远超出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般一片片聚拢，拼凑出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可能。
“他们还不止一次吃饭。”陆铭羽的声线低沉，却字字清晰，“瑶儿那样的性子，如果不愿意，谁能三番两次请得动她？”
楚晚抿了抿唇，道理似乎如此，可心底总有个声音在抵抗，某种直觉让她无法轻易信服。
“你查到的结果……显示他们是情侣关系？”她抬起眼，目光里带着最后一丝求证。
陆铭羽没有立刻回答，他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书桌，拿起电脑，鼠标轻点，调出助理方才传来的资料。
“你看看吧。”
他只点开一张陆瑶和李昊在餐桌上图片。
这是当时两人共同的朋友新开的俱乐部，他们去捧场，朋友知道李昊的心思，特意安排他和陆瑶坐一起。
画面里，李昊的视线落在陆瑶侧脸，而陆瑶正望向对面，唇边噙着一抹浅淡却真切的笑意。
光影恰好，角度微妙，任谁看去，都像极了一对氛围亲昵的恋人。
“这……”楚晚一时语塞，之前陆瑶提及李昊时那毫不掩饰的厌烦，与眼前这张照片传递的静谧默契，在她脑中剧烈冲撞，让她一阵茫然。
“现在正闹别扭，她当然看他不顺眼。”陆铭羽的目光从屏幕移向楚晚，眼底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洞悉与温柔，“你不也一样？每次真跟我生气了，连卧室门都不愿让我进。”
“你……好好说女儿的事呢。”楚晚脸颊微热，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漫上来，眼睫轻垂间，竟流露出几分少女般的赧然。
他适时收住话题，趁着她心绪松动的瞬间，将对话引回正轨：“如果他们真是情侣，你还坚持用刚才那种方式处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