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的守城兵听到老王爷的吩咐，面上先是一愣，接着面色有些僵硬的应道，“是，王爷。”
说完，传话的守城兵就领命朝着城墙下跑去，他要抓紧时间召集人手去城中各家各户借脂膏（注1）。
在瑞亲王的安排下，大部分守城兵都被派去搜集脂膏以及一切可以燃烧的油脂。
夜，漆黑而又漫长。
整个樊城外，火油沟渠里烈火焚天，阵阵热浪随风涌入城内。
今夜，本来早已安睡的老百姓，被前来筹集脂膏的城防士兵惊醒后，就再也没有一个能安然入睡。
所有樊城的老百姓中的青壮年男子们，个个手持家用‘兵器’，都自发的来到了大街上，来到了城墙下。
妇女儿童和老人被勒令待在家里，无论大街外有任何动静，都不准出门。
而家里的那些顶梁柱们，有的拿着镰刀，有的拿着锄头，也有的拿着擀面杖，一个个面容严肃，整装待发的朝着城门口聚集。
盈盈的月光照耀下，正在城墙下忙碌着将脂膏融化后倒入火油渠中的城防兵们，看到手持“工具”朝着城墙围拢而来的青壮年男子们，皆是面上一愣。
其中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城防兵看到站在人群前面的一张熟悉的面孔后，连忙放下手中拎着的一桶脂膏朝着那人跑了过去。
“二叔？”
月光下，被小城防兵称作二叔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根烧火棍，一脸严肃的站在月色下。
小城防兵看着周围聚集而来的一众百姓，急声问道。
“二叔，这大半夜的，你咋来了？”
“快回去快回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儿。”
小城防兵名叫王小五，年方十七。
他也是今年年初才进入的守城兵营，在这里谋了个看门的职位。
被他唤做二叔的男人，名叫王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身强体壮，一看就是平日里没少做力气活的那种。
王强伸出宽厚的手掌，在王小五肩头轻拍了两下，“小五啊，你看有什么是我们大家伙能帮忙的，只管吩咐。”
“咱们老百姓都是自发的来帮忙守城的，你们不用跟咱们客气，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
王强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你二叔一膀子力气，肯定能帮上忙。”
他的话音一落，周围跟来的壮年男子都跟着上前应和。
“对，大家伙都是自愿来的，守护樊城是咱们每一个樊城百姓的职责，城门若是守不住，咱们所有人都得玩完。”
“与其在家里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的等死，我们宁愿出去跟那些臭虫拼了！”
这段时间，因为那些毒虫夜夜的入侵，城门外的火油渠都已经烧了一个多月了！
幸好这么多年老王爷致力于发展岭南经济，加上岭南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兵器库里储备了不少火油。
可即便是这样，也架不住夜夜烧油驱虫！
城中的百姓日日惶恐，每日都活在不知何时就要葬送虫腹的恐慌中。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近两个月，所有城内的百姓以及事发前被瑞亲王开门收容进来的周边村庄和县城的百姓，所有人都受够了。
今夜，城防兵冒着宁愿扰人清梦的冒昧，也要挨家挨户的去筹集脂膏和灯油等能燃烧的物资，城中的百姓就是在傻，也明白了他们樊城里的物资快要殆尽了。
过了今夜，最多明夜，他们整个樊城就要像之前无垠森林周边的几个村庄一样，被那些毒虫残忍的糟蹋破坏。
城中所有的人和牲畜，都会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特娘的！
百姓们午夜惊梦，直接揭被而起，不睡了，去城门外跟那些毒虫拼了！
见王小五被百姓们成城众志的强硬态度震惊住了，王强连忙上前将人拉到一边，小声宽慰。
“你别担心，大家伙出门之前已经安排好了，每家每户都留了一个壮丁守着老人和妇孺，一旦城门失守，就让他们带着老人和妇孺从城西的小门先行离去。”
“这里有咱们给他们顶着，一定可以给他们拖够时间逃离此地。”
“只要等京城那边的救援兵赶到，咱们就有救了。”
月光下，王强的眸子尤其的幽亮，似有一股魔力一般，竟说的王小五心神跟着一起激荡了几分。
只是，“二叔，你快回去，现在还用不着百姓们出来拼命。”
王小五身为城防守卫兵，守护樊城百姓本就是他们应尽的职责，怎么能让老百姓自己出来以身犯险，这样他们这些守城兵的面子往哪儿搁？
王小五上前一步来到百姓前方，扯着嗓子大声道，“王爷说了，咱们的物资还够的，一定可以坚守到世子爷搬来救兵。”
“大家伙放心回去休息，只要有我们守城兵还在的一天，就一定会保护咱们的城池，绝对不会让那些臭虫进入城内。”
众人听了王小五的话，刚刚还闹哄哄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
人群里，不知是谁小声的嘀咕了一声，“若不是物资不足，王爷怎么会让守城兵挨家挨户的去筹集脂膏。”
夜空下，不是很大的声音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就在王小五想着该如何劝说大家伙回去的时候，王强直接上前将人拉到一边，小声询问。
“小五，你老实跟二叔说，咱们城外的火油渠是不是快要坚持不住了？”
王强只是壮，又不是傻。
刚刚人群里那人嘀咕的话，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大家伙儿都默契的没有提出来而已。
现在既然已经被人提出，王强就迫切的想要知道，火油是不是真的快要用尽了，不然老王爷怎么会派人去百姓家里筹集灯油脂膏这些易燃物资。
王小五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虽然情况是这么个情况，可王爷说了，一定不要将目前的窘况泄露给城中百姓，一旦百姓中有人恐慌害怕想要破门而逃，到时候，他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虽然火油快没了，但是城里还有很多其它可以代替火油燃烧的油脂，只要坚持到世子爷带着救兵赶到，他们就能活下去。
沉默了半晌，王小五挺了挺身板，目光坚定的望向人群。
“是，咱们兵库里的火油确实用完了，不过没关系，王爷说了，世子爷已经带着救援兵马在来的路上了。”
“最近这些天咱们兄弟可能还要继续去诸位家中筹集脂膏灯油等易燃物资，还请诸位叔叔伯伯回家后提前准备好。”
“咱们樊城的百姓们，众志一心，一定可以斩除万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