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裴琰睁开眼时，看到了自己床榻上盘腿坐着一个打瞌睡的女孩，她肉肉的小脸睡得红彤彤的，睫毛十分卷翘，穿着和他身上同色的宗服。
他心头骤然一阵悸动，垂下眼帘，是门里的师妹么，怎么从未见过。
自裴琰半年前父母双亡后，他就一直处于浑浑噩噩之中，十来岁半大的孩子，心智已经成熟了，他什么都懂，也知道是清音真人和沈师姐救了他。
有时他甚至自暴自弃地想，那魔头夺去了父亲母亲的性命，怎么不把自己也杀了去。
裴琰刚要起身，他身旁的周晚便醒了，只见小女慢吞吞睁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似乎有些迷惑身在何处，待看到自己时，水眸豁然绽放出光彩。
他一愣，还未见过如此灵动活泼的眼睛。
“裴琰！你醒啦！”周晚很兴奋，拉起他的手，就要把人拽起来，“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裴琰被女孩软软的小手抓住，脸有些红，心跳有些快，但还是硬邦邦道，“这里……是我的洞府，你是何人。”
小少年在赶人？周晚晴天霹雳，合着这裴琰没记忆啊！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试探道，有些晕乎乎地捂了捂脑袋，不等他回答，她迈着小短腿跳下床，随即在桌上角落，扣出一块铜镜，只见镜中赫然是一张白嫩的小圆脸，唇红齿白格外可爱，看起来才七八岁模样。
不管确认多少次，明明就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就是小一号的周晚，如果认识她的人，也绝对能一眼看出来。
小女孩怒气冲冲，她挣扎着圆溜溜的身子重新爬上床，双手叉腰，“你第一个亲的人是我，第一个睡的人也是我，你都能把我忘了？”女孩越发趾高气扬，“裴琰啊裴琰，你就是个负心汉！人子钰失忆了都没忘了我，你倒好，做个梦就把我忘了。”
裴琰虽十二岁，但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她听到小女孩气鼓鼓的话，什么“第一次亲”“第一个睡”这样的话，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敢再看上方十分火爆的女孩。
见那小女孩重新拉着自己的手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裴琰试探地把手往回抽，却被回过神来的小女孩瞪了一眼，他脸皮微热。
“你放开我。”他开始暗暗挣扎，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少年似乎被眼前这个小女孩的情绪感染，也多了几分性情。
周晚一阵寒心，眼神却越发恶狠狠，“不行！”
即使裴琰再沉稳，也是个半大孩子，一时间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她了，平日门里的师兄师姐都很是和气有礼，何时见过如此蛮横。
虽然眼前的女孩还小，但是他自己已经长大了，有些事他也是知道一些。
“男女弟子不可同住一个洞府，而且别再说那……那些话了。”
她肉乎乎的小手撑在小少年的胸膛上，圆滚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做都做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咳咳……”
小女孩能有什么力气，但裴琰却握住小女孩的手腕，闷闷咳了起来，似是感觉到手掌握住了她手腕上的什么东西，他微微偏头，待看清那熟悉的白玉手镯时，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却被死死压住。
周晚小脸皱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把肉手撤开，挪到裴琰的额头上，“你是不是刚被那沈璃月救下来，身体还未恢复。”
算了算，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裴琰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难怪那她刚来时，那沈清音说裴琰和沈璃月重伤初愈。
这时的裴琰不知怎的忽觉有些委屈，撇开眼不再看她，却一直握住她的手腕。
忽然，女孩气鼓鼓凑近他的脸，直直盯着他，他心头微颤，默默抬眼，和她对视。
“你到底认不认识我！”
感觉到女孩好像有些难过，裴琰认真想了许久，在女孩期盼的目光中，还是摇了摇头。
“唉……”周晚有点生无可恋，她也学裴琰一样躺在床上，把玩着他修长的手。
裴琰也不知道怎么了，他似乎一点都不排斥女孩和他接触，他已经炼气期，明明可以轻轻松松把她丢出自己的洞府。
忽然想到什么，她没有理会这人，甩掉自己腕上的手，跳下床，熟练地“噔噔噔”跑向他的后院。
没了灵力，她只能弯腰使劲地喊着什么，霎那间眼前凭空多出一只半人高的浔鹿，黄绿交杂的花纹格外美丽，还乖巧的用鹿角蹭她的腰。
“啾啾啾”
“唉，一言难尽。”
小女孩一袭金丝软烟罗身形娇小，玉雪可爱的小脸上带着抹与年龄不相仿的思虑，她伸手轻抚了下浔鹿的头，后者乖巧的蹭了两下。
驯鹿是上古灵兽，能入得梦来也是正常，可它也仅仅是个福瑞之兽，没有什么作用。
起码这个梦里，她还有能说说话的“人”。顺便给灵根未显的自己做一下坐骑。
裴琰下了床，他看到那小女孩跑去了自己后院，他有些好奇，没多久，就见那女孩无精打采趴在驯鹿背上，一人一鹿慢悠悠往外走。
“站住！”
刚走到院门口，便被一个少女拦住了去路，少女十三四岁，那明艳之色已经开始显露。
见到熟悉的人，周晚顿时来了精神，双眼亮晶晶，“沈师姐，好久不见。”
“你便是我父亲捡回来的小童？”那少女上下打量了她的宗服一眼，眼中有着不作伪的陌生。
意识到这沈璃月没有记忆，周晚有些疑惑，可想到她进来时，这沈璃月七窍流血的样子，似乎也解释得清。
周晚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她想找个地方问问邪灵兽，这梦是它织的，它应是能和自己沟通的，不然它也不会说叫不走沈璃月。
“你要把驯鹿带去哪，这上古灵兽与阿琰结契，不是你能碰的，下来！”
只见那小女孩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扒拉驯鹿耳朵，不知对驯鹿说了什么，下一刻她整个人腾空飞起，那一人一鹿便消失在千雪峰。
自沈璃月来了剑宗，所有人都对她毕恭毕敬，何曾见过如此张扬肆意的人，一时间脸色涨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下不来台。
而裴琰也有些呆住，这女孩明明是自己不认识的，却又有种想亲近的熟悉感。
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望着小女孩消失的地方，眼底有一些奇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