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发报
1月中旬，天儿是越来越冷，雪也越积越厚，大部分人的都不愿意出门，可路上依然能看到为了生活奔波的人们。
高斌也一样，如果有的选，他宁愿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才不愿意冒着大雪到警察厅跟人勾心斗角呢。
可他的命运就是如此，一刻不得清闲。
这期间他三次截获了情报，并提前通知老魏，让抗联和地下的同志们顺利完成任务。
不过，这也让整个特务科非常恼火，白厅长和高科长二位都意识到警察厅不干净。
谁最值得怀疑？当然是高斌！
自从他来了以后，警察厅才出了这么多事。
可要是冷不丁怀疑一个人，以后队伍就不好带了，所以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可暗地里，高斌发现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了。
这也让他不再敢跟老魏见面，就连顾秋妍，也被高斌禁止跟老魏见面，往来一律靠土办法，在约定好的地方藏情报。
这天中午，警察厅附近的西餐厅，顾秋妍正在等高斌一起吃午餐。
“一份牛排意面，一份蘑菇汤，再来杯咖啡。”
“好的先生。”
跟服务员点完餐，高斌将外套脱下放到顾秋妍身边。
见她面带绯红，不禁问道：
“你这是热了？还是犯桃花了？”
“犯什么桃花啊，我一个结了婚的中年妇女！”顾秋妍自嘲道。
“那你心情这么好，跟看见梦中情郎一样。”高斌坐在她对面开玩笑。
“开车前10分钟，老魏带人把特派员拦了下来，一切顺利。”
高斌恍然：
“确实值得开心。”
“还要多亏你的情报，否则肯定跑不了。”
“我出来之前，刘魁他们还没回来，估计这会儿正在听高科长发火呢。”
“活该！”顾秋妍吐了口恶气。
高斌叹了口气：
“不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个神秘女人一日不找到，情报还会继续泄露。”
“老魏不敢大张旗鼓去找一个声音有特点的女人，怕这样会暴露伱。”
“我知道，但范围已经很小了，应该不难找。”
“老魏在想办法了，别急，一定能找到她。”
“嗯，说说瓦西里耶夫吧，你们俩怎么样？没给我戴绿帽子吧？”
顾秋妍羞恼道：
“你再胡说，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可能是气不过，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
“诶呦，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谁让你乱说的。”
顾秋妍美目一翻，压着嗓子道：
“不过他肯定要行动了，我能感觉的出来，最近他的情绪越来越高亢，好像有意在调整自己。”
“现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老魏不会因为我们几句话就上报，他负不起这个责任。”
“这种行动怎么可能有证据？只能靠猜测。”
“老魏有老魏的难处，互相理解吧。”
顾秋妍叹气道：
“你知道吗？我把你和老瓦做了比较，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高斌抬了下眼皮：
“什么结论？先说好，要是气人的结论我可不听。”
“结论就是，你比老瓦更务实，他就像小说里的男主人公，只能远观不能接触。”
高斌一听，这个结论还算靠谱，失笑道：
“我能理解为，比起老瓦，我更适合做你丈夫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吧，你可别高兴的太早，咱俩可是假扮的。”
“早晚的事儿。”
“去你的吧，什么早晚的事儿。”
顾秋妍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这种程度的玩笑，他们俩早就习惯了。
吃完饭，高斌还得回去上班，就没送顾秋妍，正好她要去陪老瓦唱歌，自己出现不合适。
回到厅里，立马被压抑的气氛包裹，不用问，肯定是高大科长发飙了。
他没去凑那个热闹，悄没声的回到办公室。
今天的行动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就算怀疑，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说实话，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感受到高彬这个人有多恐怖，他的出身很特殊，是满洲人，是霓虹特务机关培养出来的高手，效忠溥仪，认为日满合作才是唯一的出路。
此外高彬和东乡部队长官石井四郎博士私交甚笃，还是土肥原贤二在冰城当特务机关长时候的得意门生。
从他的出身就能看出，高彬这人没有大局观，没有是非观，是个沐浴在封建夕阳下的糟老头子，他排斥一切新事物，对满洲国以外的东西都十分排斥厌恶。
高彬这人像鹰一般警觉，铁血暗杀团多次想取他性命，结果他身中数枪最后却死里逃生，类似的暗杀不计其数，结果全被他轻松化解。
由此可见这个人有多难缠，而且他极其善于观察，有敏锐的嗅觉，跟他在一块时间长了，很容易被折磨成神经病。
然而高斌在面对他的时候，选择了迂回战术，尽可能避开与他直接交锋，有的时候宁可放弃情报不要，也不愿意冒险被高彬抓住把柄，那将前功尽弃。
今天也是一样，原本火车站抓捕红党特派员的行动应该由行动队牵头抓捕。
可高斌故意迟到，等人家出发他才到。
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任务内容和计划，所以出了事也怪不到他头上。
这一天风平浪静，可高斌知道，暗潮永远在流动。
晚上回到家，顾秋妍已经吃完晚饭上楼了。
高斌没什么胃口，让刘妈收拾餐桌，自顾自上楼。
“回来了？”
“嗯，你跟老瓦聊得怎么样？”
“我正要跟你说，他今天下午跟我说了一些话，我没听懂，但听起来像永别一样。”
高斌心里咯噔一声：
“他们要行动了？”
“不管是什么阴谋，应该是要行动了，他告诉我说要回到索契，那边能有什么大阴谋？”
“司大林出生在格鲁吉亚的小镇哥里，哥里距离索契很近，索契在黑海边，风景如画，是个度假的好地方。”
顾秋妍被高斌的知识储备吓到了：
“这些你都知道？”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司大林会不会去索契度假。”
高斌快速说道：
“答案是肯定的，只要司大林有回乡祭祖的习惯，他一定会顺路到索契待一段时间，那就是他们动手的机会。”
顾秋妍惊了：
“刺杀司大林？”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黑海旁边的一个小镇能干出什么震惊世界的大阴谋。”
别人信不信不知道，顾秋妍肯定信了，她跟瓦西里耶夫接触的最多，也更了解他的为人。
“疯子，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是单凭这些猜测，没人会相信我们的判断。”
“你准备怎么办？”顾秋妍问。
“你在苏联接受培训的时候，有没有学过什么方法，让你们能用最快速的方式联络到他们？”
“有，他们的教学密码，我们所有学员必须要掌握，如果在这里发报，完全可以覆盖远东地区的苏联情报站，如果用常用频率呼叫，一定会引起他们的重视。”
高斌点点头：
“这是个好办法，你用内部代码呼叫，只有他们自己的谍报人员才会使用，应该不会置之不理。”
顿了下，他说：
“你去换衣服，我们出去发报。”
“现在吗？”
“对，宜早不宜迟，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监控雷达车一时半会儿覆盖不到，你只有15分钟发报时间。”
顾秋妍点了下头：
“足够了。”
“我去跟刘妈说一声，就说你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好。”
...
外面飘着小雪，车开起来都费劲，别说人走了，现在又是深夜，路上没几个人，高斌开着车行驶在马路上，显得格外空荡。
“去哪发报？”
“车马店。”
“那里人流很杂吧？”
“对，那里是进入冰城的一个要道，来往人员密集，但几乎没人在那里发报，是监控盲区。”
“知道了。”
“到了地方之后，从打开机器到关机最多15分钟，多一分钟都不行，只发一遍，决不能发第二遍。”
“好，听你的。”
一路上没再说话，到了一处废弃的住宅楼，高斌将车停到胡同里，熄火下车。
“走。”
二人踩着雪，咯吱咯吱发出酸响，一前一后的绕过院子，进入住宅楼旁边的小巷里。
拐了好几道弯，高斌指着黑漆漆的门洞说：
“用手电照亮，别往高处闪，到二楼窗户边架天线。”
“知道了。”
将装有发报机的行李箱交给她，高斌快速回到巷子口，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下面望风。
天很冷，高斌站了不到2分钟腿脚就失去知觉了。
他想点根烟暖暖胃，但又不敢，这是大忌，他可不想因为一根烟头暴露自己。
所幸这边儿没人往来，大街上极其安静，依稀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高斌表面平静，可心脏一直揪着，生怕有意外出现。
还好，15分钟过去，眼前连个活物都没有，计划成功了。
高斌跑回去接应顾秋妍，她已经发完报，正在收拾天线。
有了高斌加入，东西收拾的很快，也顾不上整齐与否，稀里糊涂的装到箱子里，先走人再说。
二人快速上车，就在高斌准备发动车辆的时候，远处传来卡车碾压路面的声音。
“坏了！”高斌低声道。
顾秋妍是专业谍报人员，对声音非常敏感，几乎在同一时间说：
“是监测车？”
“十有八九。”高斌不敢发动车辆，怕点火的声音引来监测车的注意。
“这也太快了！”顾秋妍不由后怕。
之前发了那么多次报，虽然一直听从高斌的建议只发一次，可心底多少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高斌的话多么有先见之明，但凡她大意一点，可就满盘皆输了。
“别紧张，他们应该没有完全锁定位置，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高斌安抚道。
“幸好关机关的快，再有一分钟就完蛋了。”顾秋妍小脸都白了。
卡车的动静越来也近，高斌不敢有任何动作，他只能祈祷卡车只是路过，然后找机会逃走。
咚咚~咚咚，黑夜之中，落针可闻，高斌和顾秋妍都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这时，随着声音愈发清晰，高斌隔着围墙，依稀能够看到监测车顶上的雷达天线，就像达摩斯之剑般悬在他们上空。
车速未见，好消息，说明他的判断是对的，监测车只查到了大概范围。
至于这个范围是大是小，高斌就没法判断了，只能赌命。
顾秋妍因为紧张，手抓着高斌的胳膊，都快扣进他肉里了。
为了反复他，高斌第一次牵起她的手，虽然隔着皮手套，依然能够感受到手心的冰冷。
发报的时候，为了更精准的触感，发报人员很少戴手套，顾秋妍也一样。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放轻松。”高斌努力宽慰着顾秋妍。
可她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勉强撑起笑容，笑的人心里瘆得慌。
终于，监控车从高斌车头前面擦身而过，因为整辆车停在阴影里，对方一时间并未发现。
但高斌心中十分忐忑，他只能祈求车上的人经验不足。
如果换作鲁明他们在车上，一定会顺着车辙发现高斌藏身的位置。
还好，还好，这辆车上的人显然没有注意路上的车辙印，或者说他们只是注意到了奇怪信号，但没有检测到具体位置就断了，也就没当回事。
毕竟现在都深夜了，他们也是人，很累，难免产生偷懒的心思，装模作样的转一圈也就得了。
卡车经过的时候，高斌感觉呼吸快要停滞了，顾秋妍也一样，这下可好，两人也算共同经历生死考验的人了。
...
回到家的时候，刘妈竟然没睡，还起来帮着开门。
“怎么还没睡？”高斌问。
“我不是不放心太太嘛，怎么样？还不舒服？”
顾秋妍苍白的脸色，倒是成了最好的伪装。
“没事，可能晚上吃的太急了，胃口不舒服，打了个针好多了，刘妈你快睡吧。”
“诶，那我给您倒杯热水暖暖胃吧。”
高斌催促：
“不用，你快休息去，我照顾她就好。”
等刘妈进了屋，高斌才敢从后备箱取出发报机。
否则解释不清大晚上看个病，为什么要带行李。
上楼关好门，顾秋妍身子一软，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
还好高斌眼疾手快从后面拖住，要不摔这一下很容易流产。
“没事吧？”
“没事。”顾秋妍努力站直身体，倔强的一个人进了屋，开始换衣服。
高斌也换好睡衣，给顾秋妍倒了杯热水。
“快躺下歇会儿吧，我们尽力了，无论结果如何。”
“我是不是很没用？”顾秋妍要哭的模样。
“谁说的？你可是大英雄。”
“少哄我了，我腿都软了，直到今天我才意识到你每天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呵呵，快进被窝吧，别再冻着。”
把水放在床头，高斌去关灯关门，这才上床躺好。
没想到刚躺下，顾秋妍直接抱了上来。
这下可把高斌整不会了，不至于吧？也没有英雄救美的情节，怎么突然情动了？
不过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进一步动作，高斌就知道自己想多了，估计是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她太需要一个依靠了。
“没事了，安全了。”高斌拍了拍顾秋妍搭在自己胸口的手。
“我知道，让我抱一会儿吧，就抱着，好吗？”
“我是你丈夫，想抱多久抱多久。”
顾秋妍轻笑，但搂着高斌身体的手越来越紧。
两人都不在说话，静静的感受劫后余生。
说来也奇怪，要是换做平时，顾秋妍这么主动的话，高斌肯定不会放过她。
可现在，他没有一点其他想法，就这样怀抱佳人，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大天亮。
睁开眼的时候，顾秋妍已经不在了。
摸了摸身边位置，还残留着温度，估计也是刚起没多久。
没一会儿，顾秋妍从外面进来，看到高斌睁开眼，不禁微笑道：
“醒了？”
“嗯，怎么起这么早？”
“不早了，都7点了。”
两人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确实什么都没发生，就是靠着睡了一觉而已。
“7点了？我也得起了，还得上班呢。”
“你去洗漱，我收拾床铺。”
“好。”
一切都和老夫老妻差不多，只是感情上的升华，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的。
...
警察厅，一进大门就被高科长的秘书叫去了会议室。
“高队长来了，快坐吧。”
“出什么事了？”高斌问身边的刘魁。
“我也不知道啊，一来就被叫到会议室，我也蒙着呢。”
咚咚，高科长敲了敲桌面：
“人到齐了，那就说说，昨天晚上11:30分左右，我们的无线电侦测车，在位于冰城东南方向的车马店附近，侦测到一段长达13分48秒的陌生信号。”
鲁明下意识说：
“这么长？这也太嚣张了。”
“是啊，太嚣张了吧？我们的人赶到之后什么都没发现，我想说，这是对我们警察厅赤果果的挑衅！”
高科长发火了，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一会儿，高队长带人，把车马店附近给我查一遍，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