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找工作
“斌哥？斌哥？”
高斌正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就听外面有个半大小子在叫自己。
这会儿临近傍晚，天色昏暗，透过花掉的玻璃往外看，就见周秉昆站在院里张望。
得，先不想了，会会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吧。
翻身下床，浑身骨头都僵硬了，这一动噼里啪啦乱响。
穿上露出瓤子的棉鞋，双手合拢插进袖口，缩着脖子走出屋：
“秉昆，快进屋，外面冷。”
数九寒冬，又地处东北，零下十几二十度的气温，冻得人直哆嗦。
“嗐~不进去了，快跟我回去吃饭，我妈煮了苞米糊，老香了。”
别说，周家三兄妹里也就周秉昆跟高斌关系最好。
周蓉就不说了，俩人跟天敌似的，谁都不待见谁。
周秉义是因为年纪大，再加上学习好，跟高斌不是一路人，也玩不到一块去。
当然了，两人关系也不算差，毕竟也算异性兄弟嘛。
这一年多高斌基本都在周家搭伙，有时自己过去，有时秉昆来叫，倒也不觉得抹不开面子。
尤其是周志刚去支援大三线，周秉义去兵团，周蓉也私奔之后，高斌更是一日三餐都在周家蹭。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白吃饭，秉昆毕竟年纪还小，李素华这边有什么事，都是高斌照应着。
换句话说，在光子片，谁要是看周家孤儿寡母的好欺负，先得问‘光子片战神’手里的拳头答不答应。
高斌：谢你全家！
周志刚：去你的孤儿寡母，老子还活着呢。
...
应了一声，随手把门关上，也不上锁，揽着秉昆小跑进了周家。
一进屋，瞬间被暖意包裹，大锅灶下火烧的很旺，李素华正在用勺子搅拌苞米糊，免得糊锅底。
“斌子来了？”
“诶！干妈，我在屋就闻着苞米糊的香味儿了，口水都流出来了。”
高斌依然手插袖口，眼睛掉到黄灿灿的锅里出不来了。
别怪他这么没出息，如今的他，精神是富足的，身体是饥饿的，在精神和肉体之间，当然是肉体更加重要。
“嘿~你这孩子，闻着味儿了不过来等啥呢？还让秉昆叫伱...”
李素华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她一笑，顿时觉得国泰民安。
高斌心里也充斥着暖意，还好，在这个冰冷的年代，自己不是孤家寡人。
在他心里，周志刚和李素华跟他亲爹亲妈没什么分别。
毕竟这个自己家都养活不起的年代，能分出一口吃的给外姓人，哪怕关系再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妈，我斌哥那是大佬风范，你不懂。”
秉昆跑去给高斌灌了杯热水，回来开着玩笑。
这小子从小跟高斌在一块，就没挨过社会的毒打。
废话，他可是有‘光子片...’
高斌：闭嘴，再说抽你！
...
接过绘有牡丹图案的搪瓷缸，小口吸溜着热水，被冻僵的身体终于恢复了一些，至少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动了。
不知道是不是叶问的人物卡发挥了作用，高斌总觉得自己对人体的认知更加深入了一些。
暂时来不及多想，李素华盛饭上桌，一人一碗苞米糊，二和面饼子，加上一碗嘎头丝儿，在这个年代可以用丰盛来形容了。
高斌就跟饿了多少顿的灾民一样，抱着搪瓷碗就往嘴里倒，也不嫌烫。
“这孩子，瞧你饿的，中午没吃饱？”
李素华满眼都是心疼，高斌这孩子苦啊，父母早逝，连个兄弟姐妹都莫得，要不是有自己一家干亲，还不知道活成什么样呢。
这个善良的老太太一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抹眼泪。
高斌一看就知道老太太是想起伤心往事了，赶紧道：
“干妈，别哭啊，可能是最近长身体，总觉得吃不饱。”
秉昆诧异的看了眼高斌愈发魁梧的身材，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乖乖，还长身体？
“长身体好，多吃，你放心，你干爹是八级工，能挣钱，有老周家一口吃的，就不能让你饿着！”
说着，李素华又往高斌的饭碗里夹了一筷子咸菜。
高斌吃的过瘾，虽然粗粮做的饼子口感不好，但就着苞米糊能顶饱，而且回味甘甜，对于吃了两辈子山珍海味的他来说，绝对是全新的体验，吃的那叫一个香。
比其他的吃相，周秉昆反而像大家公子，一口一口的细嚼慢咽。
其实不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美食也一样，对于天天吃的家常菜早就吃腻了。
可惜现在这个时代别说没钱，就算有钱，也没太多菜满足他的好奇心，顶多下馆子吃点肉菜解解馋，仅此而已了。
高斌连连应声，嘴上不闲着，唏哩呼噜连喝两大碗，这才心满意足的擦擦嘴，准备帮着收拾碗筷。
不过他心思重，这顿是吃饱了，接下来虽然能继续在周家蹭饭，可不是长久之计，下一步该如何走，他需要好好筹划一番。
帮着干妈收拾完，高斌也不急着走，前身为了省钱，家里很少烧炉子，要么到外面混时间，要么就在周家蹭热度，反正一切以冻不死为主。
这会儿坐在火炕上，屁股底下热腾腾的，身体恢复过来，脑子也变得活泛了。
看向正在织毛衣的李素华问：
“干妈，我不太了解情况，按理说我现在这个条件，街道应该可以帮忙找工作吧？”
听到高斌这么问，李素华突然抬起头：
“找工作？不读书了？”
高斌苦笑：
“现在这情况，虽然年初学校复课了，但也是三天两头的停课，本来两年就能毕业的高中，这都快四年了还没影儿呢，我爸妈留下那点钱这几年被我花的差不多了，再不工作肯定得饿死。”
李素华虽然没念过书，还不识字，但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情多了，有些事情她明白，只是讲不出来。
对眼下这一代学生来说，未来是渺茫的，放弃读书走入社会的大有人在。
事实上高斌早就可以这么干了，之所以混到18岁还没开始工作，也是想完成父母的遗愿，就是好好读书。
可他根本不是读书的材料，再继续撑下去没意义，想通了这一点，李素华就没再劝他。
虽然老周家不差他一口吃的，但也不能当一辈子无业游民啊，早点去工作也好！
于是，李素华道：
“这样，我一会儿去找一趟你乔大妈，她是街道的，工作的事得让她出面打听。”
乔大妈就是乔春燕她妈，在街道工作，不是正式工，就是个打杂的，但因为是光子片儿老人了，也说得上话。
“那就麻烦干妈了。”
李素华嗔怪道：
“这孩子，还跟你干妈客气，不过斌子，你有想好去什么单位吗？”
高斌叹了口气：
“我哪有挑单位的资格啊，能有人要我就不错了。”
这个时代有太多无奈，这也是其中之一。
李素华也知道自己多余问，但她把高斌当自家孩子看待，肯定希望他能去个好地方。
“也是，但你好歹也是高中生，算了...那等我问问再说，你先别急。”
李素华安慰了一声，也顾不上给周蓉织毛衣了，穿上棉袄就往外走。
一直坐在小板凳上没吭声的周秉昆问道：
“哥，你真要去工作了？”
“是啊，不工作就没钱，不能一直吃老本。”
他爸妈留下的微薄家底，真的所剩无几了，这也是高斌在记忆里搜刮到的信息。
“唉~我也想出去工作。”
“你急什么，今年才多大，以后有你忙的时候。”
“我都14了，过了年就15，是大人了。”
周秉昆着急道。
“行行，小大人，最近怎么样？没人欺负你吧？要是有人欺负你记得跟哥说。”
一说起这事儿，周秉昆忍不住憨笑：
“谁敢啊，都知道我是你罩着的。”
“嗯，不过我提醒你，咱不怕事儿，也不能出去惹事儿，欺负弱小这种事绝对不能干，要是让我知道，我第一个揍你！”
周秉昆打了个激灵：
“那不能，我不是那样人！”
“这我倒是信，对了，你姐还没动静呢？”
“没呢，估计这会儿已经到地方了吧？也不知道那个写诗的有什么好，竟然...”
见周秉昆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高斌就想笑，这小子绝对是他和周蓉的铁杆支持者。
结果周蓉‘背信弃义’跑了，在年轻的周秉昆心里，她姐跟汉奸没什么两样。
“行了，本来我跟你姐也没可能。”
兄弟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期间，周秉昆献宝似的将他哥留下的藏书拿出来。
“斌哥，我哥留下的书可不少，你想看什么随便拿。”
高斌在箱子里翻腾了一阵，确实有几本好书，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看书就是最大的娱乐方式。
当然，还有关灯造人。
不过这方式对现在的高斌来说太‘高级’，甭惦记了。
挑了几本还算有意思的书收下，高斌准备放回自己家，再出去迎迎李素华。
其实现在才6点多，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要不是家家户户亮着煤油灯，若有若无的光芒照着亮，外面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
李素华去了有半个小时，还没回来，高斌也有些担心。
结果念头刚升起来，棉袄还没穿上呢，就听见一阵笑呵呵的声音传来，往外一看，李素华回来了，跟她一起的还有乔大妈。
跟秉昆二人迎出去，有些期待的看着二人：
“干妈、乔大妈。”
“诶，斌子，在呢哈。”乔大妈在不涉及利益的情况下，还算是个热心肠的人。
她应该就是那种‘希望兄弟过得好，又怕兄弟开路虎’的人。
“斌子啊，我刚把你的事跟老嫂子一说，也是巧了，正好有个单位在招人，不过...”
李素华迟疑了一下，显得有些为难。
高斌见状，不由问道：
“怎么了？是工作不好吗？没关系，我就想找个工作，能养活自己就行。”
他现在真没有嫌弃工作好坏的资格，只要有地方去就行，至少生活有个奔头。
乔大妈接过话说：
“是这样，斌子，前不久呢，上级领导传达了一个消息，说咱们江辽省劳改部门准备扩建，从原吉春市第一监狱分出一部分人手，在康家庄那边建立吉春市第二监狱...”
随着乔大妈的介绍，高斌渐渐弄清了这个吉春市第二监狱的情况。
“...斌子，你觉得怎么样？现在正是扩建档口，需要人手，虽然单位听起来没那么体面，但至少是个安稳去处，我可是听说了，那边给的待遇不错。”
乔大妈口若悬河的说着，高斌也都听进去了，而且有些想笑，自己这运气实在是不错。
且不说监狱部门属于司法体系，完全有机会跳到公安或者法院口，那可是实权部门。
就说说现在，别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
再不济，有这么一个能捞到油水的位置，还愁养活不起自己？
压下心头火热，急忙对乔大妈说：
“我去！”
“我跟你说啊斌子，别看...什么？你答应了？”
当然答应，傻子才不答应！高斌心道。
嘴上却连连表示感谢：
“谢谢乔大妈帮我介绍工作，您放心，这情我高斌记下了！”
本以为还得多做做思想工作，没想到高斌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乔大妈根本没想那么多，单纯为自己完成任务高兴。
现在的人一听到监狱都本能畏惧，总觉得那不是好地方，而且常年跟罪犯打交道，正经人谁愿意干啊，宁可去大众浴池修脚，也不愿意去偏远的监狱工作。
“好好，太好了，斌子，你也是帮我的忙，那就这么说定了哈，回头我让主任开介绍信，你直接去监狱报道就行。”
生怕高斌反悔似的，乔大妈着急忙慌的走了。